喜连川家黑谷宅邸的反偷袭作战,进行时悄无声息,第二天清理时,却是闹得沸沸扬扬。
清晨时分,数十人的尸首被从宅中陆续运出,着实惊呆了不少京都町人,大家纷纷猜测昨日争斗的经过,以及喜连川家众人的情况。
喜连川家在京都生意做的很大,但这里是贵族云集的帝王之都,其影响力远不如三井家之于大阪,在町民中的印象,多是源自于风月场上的传说,或是町奴们的吹嘘。但借着此次事件,足利屋的喜连川家,算是在京都大火了一把。
似乎有人推波助澜一般,喜连川家宅邸遇袭的八卦迅速在京中传开,其遇袭原因有些匪夷所思,说是喜连川家新自江户回来的小老板,是在东国有名的攘夷志士,便成了里通外国的保守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次就是受到了反对攘夷的武士袭击。
你要问一个商家为什么会与攘夷联系在一起,很快便有神秘的行脚货郎靠过来为你解惑。说是将军大人苦于鲁西亚人扰边,为此头疼不已时,会津侯举贤不避亲,举荐了自己的妻弟北上虾夷地抵御鲁西亚人,便是足利屋现今的小老板喜连川太一。
这位小老板未借幕府一兵一卒,而是自掏腰包组织町人、农人北上,在那虾夷极北苦寒之地,与鲁西亚人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最终逼迫鲁西亚人退回到了桦太(库页岛),还有传闻听闻足利屋前任老板喜连川又次郎便是战死在了虾夷地,此次那位小老板便是引灵归葬京都的,不成想遇到了与外夷勾结的本地岛奸袭击。
这则八卦的传播是碎片化的,似乎在不同的酒屋、扬屋、宿务等店家都能听到些新的细节,不过这完全这没能阻止京都人将此传奇故事串联在一起的热情,事件的脉络便更加清晰、情节更加丰满。京都娱乐业不输江户,很快出现了以讲述此故事赚些小赏钱的艺人,更有好事者甚至配着自编曲子,边弹奏三味线边讲故事,竟十分受欢迎。
对于足利屋的众人远赴虾夷地攘夷报国的故事,京都人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觉得以往经常见到九州、四国来客,张嘴尊王闭嘴攘夷,也没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讲实实在在,还得看咱京都人不是?
经过二百余年的发展,由浪士、工匠、商家、进城农人等等组成町人阶层,其群体意识已经开始觉醒,但发声的渠道仍是被朝廷、幕府、诸藩所阻隔,这也是为什么吉田松阴简单粗暴的“草根崛起论”深受民间推崇的原因。
而京都町人相较于江户实际上更弱势一些,自千年以降先后被公家、武家来回蹂躏、反复收割,所谓“沉默的大多数”要更多一些,此次无疑给大家带来了个精神发泄渠道。现今尊攘之说兴盛,町人们也是拥护的,奈何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在岛津久光这类大人物进京时夹道欢呼行礼以视支持。
此次不一样了,无数人将自己带入到故事当中,在感叹于喜连川家给京都人长脸的同时,又大骂那些武士们的无耻,平时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天天叫嚣着杀丑夷,还不是有这么多宵小之辈勾结外夷,竟然袭击攘夷英雄,真是岂有此理……
“我听闻已经有几个歌舞伎座在编写本子,准备演出阁下在虾夷地驱逐鲁西亚人的故事了,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好算计。”祇园的一处茶屋中,一个中等身材长着大众脸的青年男人缓缓饮茶,看着眼前的太一似笑非笑道。
“坊间传闻过誉了。”太一嘴上说得谦虚,但脸上却是一脸洋洋得意。
青年男人来此,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并不意外于太一跳脱的性子,对于太一这种“小人得志”的做派,没有任何轻视或者鄙夷,仍然恭维道:“当得起的,当得起的。”
“桂先生,自上次你我与佐久间大人同席饮宴,得有五六年光景了吧。”太一有些感慨,那时自己的通商屋才刚刚开起来,而桂小五郎不过还是个在江户道馆游学的粉嫩青年,而现在其已经算是长州藩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差不多有那么久了,当时吉田寅太郎还在世,对了龙马那家伙也在,大家谈天说地、畅所欲言,现在想来甚是令人怀念。”桂小五郎突然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太一老板你当时故意藏拙,只知道自己灌酒,着实有些不地道。我早先听佐久间大人夸赞你学识渊博,可是不服气的很呢,如今再反观通商屋行事,方才明白过来,还是象山先生慧眼识人啊!”
“此次本是我通过阿计小姐,邀阁下前来以当面道谢,怎么话题反而成了吹捧我了。”太一呵呵笑着亲自替桂小五郎满茶,后者也很客气地还礼致谢。
“此事就不要谈了,”桂小五郎双眼闪了道光,语气复杂道,“本是觉得藩中此举过于激进,心中有所抵触,不忍你死的不明不白,亦恐尊攘之事变得为人诟病,因而让阿计偷偷给你传个话。本是打算让你逃遁,不成想你却是设局反杀了如此多‘志士’,来岛又兵卫大人最器重地久坂义助,都差点葬身在那……以此来算的话,你与我长州已结血仇,不若你我先翻过这页,今日只作叙旧,不谈论此事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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