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久二年底,幕府京都守护职、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携会津藩士两千余人上洛,将本阵设在了京都净土宗本山、位于城东北位置黑谷的金戒光明寺,并于次日谒见官家,算是正式开始履职。
太一等这位“姐夫大人”一切安顿妥当后,带着喜连川与志子、拎着些当地特产登门拜访。
由于算是家里人来,太一和与志子被直接引入了内室,便见光枝和松平容保的正室敏姬正在训练着将满一岁的小丫头爱子走路。
光枝对跟随自己弟弟前来拜访的漂亮女人满眼狐疑,待听闻眼前这位是又次郎老板的女儿时,一时间不胜唏嘘起来。又次郎老板早年与河西屋有过生意往来,再加上是自己弟弟的老板,光枝印象还是比较深得,想到早先那英俊儒雅的男人已经病逝,怎么能不让人深感世事无常。
与志子的态度则要恭谨一些,她第一次听说太一家里和亲藩大名还有姻亲关系时,着实吓了一跳,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加之拿不准光枝的性子,在场间一问一答稍显刻板。不过这位到底是在京都商圈摸爬滚打了一些日子的,对于如何与大人物打交道也算是信手拈来,不一会儿便摸准了光枝的脾气,把后者哄得相当欢喜,甚至一旁陪着的敏姬也对与志子表现出了善意。
替女眷们相互引荐后,太一便被松平容保单独喊道了隔壁小间,交流起了江户以及京都的形势。
“我还以为幕府方面不会同意您带家眷赴任呢。”太一笑着打趣道。
说到此话题,松平容保也是满脸无奈:“现今藩侯们都在躲事,我会津能够答应上洛就任,福井侯(松平庆永)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有那么些条条框框的。不过我最初是反对光枝跟来的,毕竟京都这边局势复杂,不知什么时候可能会有刀兵之祸,家眷随行难免会让人分心。加上爱子实在是年幼,远行多有不便……”
“以光枝姐的性子,这京都也是风月地,肯定是不放心您一个人待这么久。”太一玩笑道。
松平容保狠狠瞪了太一一眼,板着脸道:“京都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早先在江户时还没什么感觉,来平安京这几个月可真是吓到了,市井往来之人,不论公家、武家还是平民百姓,无不谈论攘夷之事,诸藩轻格藩士、脱藩浪士秘密结社,叫嚣武力攘夷破约,并以‘天诛’为名滥杀异见者,目前奉行‘公武合体’的殿上公家深感压力,正在逐步边缘化。”
“端阳日时,我曾有幸与近卫关白同席,言语间能够感觉出,这位迫于各方压力已萌生退意,一旦这位也离开朝堂,朝廷的激进风向可就压不住了。”太一将这些日子来了解到的情况大体介绍了一下。
“无妨的,前月,官家遣敕使赴江户宣旨,表明了对朝廷内部激进风气的忧虑,并认为攘夷应以外交手段为主,最终实现改约的目的。前几日我赴宫中谒见,官家同样表达了此意思,认为武装驱逐外夷存在太多不确定性,其并不认可,总体同意了上样及四藩侯敲定的攘夷方略。”松平容保倒是信心满满道。
对于松平容保的乐观,太一持谨慎态度。要知道现今朝廷仍然保留了律令制时的运作机制,实际上朝廷和官家并不是完全划等号的,施政仍然以朝堂的殿上公卿完成,有时候朝庭所发出的声音并不一定是官家可以左右的。虽说官家现今对“攘夷”的理解与幕府已趋于一致,但很难说最终能否扭转朝堂公卿们激进的认知。
“朝堂上的事情会逐步好起来,狮子王院宫已被解除幽禁,获准参与议政,这位在‘公武合体’派中很有威望,也算巩固一下近卫关白方的力量。”松平容保进一步说道。
松平容保所提到的狮子王院宫,指的是曾经支持“一桥派”的朝彦亲王,这位出身于四大宫家之一、世袭亲王资格的伏见宫家,作为一桥庆喜的支持者,与近卫忠熙算是难兄难弟,同样在安政大狱中被处分。
相较于近卫忠熙在政见上的犹豫,这位算是旗帜鲜明的“公武合体派”,或者说是亲幕府派,其意志坚定而强势,在朝廷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幕府将这位搬出来,就是打算在朝廷内部与激进主张的公卿实力当面锣对面鼓地硬刚了。
“上样的意思,朝廷内部的问题,还是由朝廷内部解决,幕府直接插手,恐会酿成天下非议。”松平容保解释道。
太一对于这种想要浪又想要立牌坊的处事方式深为鄙视,武士嘛就该干脆一些,不过对于幕府现今的处境,太一也多少表示理解。
当下已经不是江户初年举国一心的时候了,外有西夷窥伺,内部诸藩大名心怀鬼胎,“天下”再也不是德川家的一言堂,征夷大将军行事也要顾及舆论风向。
“对了,还有一事好叫你提前知晓。”松平容保突然道,“你之前来信,让我关注浪人清河八郎的事情,此人确实潜回了江户,不过我没能如你希望的那样将其拿住。这位不知道怎么攀上了福井侯,向幕府上了一份建议书,获得了幕阁认可,准备特准赦免其罪罚。”
“不会是建议幕府组建浪士组吧?”太一无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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