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一大早, 朱成钧又来敲门。
他敲的动静像失了火, 等把门敲开了, 却完全没有正事:喊展见星一起出来刷牙。
展见星:“……”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一起?
宅里的下人已经捧来牙刷子和槐枝膏, 她只好接过, 一头雾水地跟他蹲成一排。
展见星在家里都是用盐漱牙,这槐枝膏需要用好几种材料熬制, 是富贵人家才使的, 她学着朱成钧的样子弄到牙刷子上,到底不太熟练, 动作便慢一些。
朱成钧先刷好了,漱了口站起来, 顿一下,忽然凑近她:“——啊!”
展见星冷不防被他一吓,槐枝膏古怪的味道进了喉间, 止不住呛咳起来,恼得站起来瞪他。
朱成钧面无表情跟她对视片刻,得逞地:“哈哈!”
然后跑进了屋。
这是什么毛病!
展见星一大早就感觉心很累,无语地重新蹲下去, 用力多漱了两遍口。
早饭她当然也别想清静, 朱成钧理所当然地跟她一桌吃了,一边吃一边道:“展见星, 吃完了, 我们出去逛逛。”
展见星没来过天子脚下, 难得有这个机缘, 她也想长长见识,对这个提议倒是拒绝不了:“好。”
又多说了一句,“可惜来得太急了,没有带钱。”
她想给徐氏带点什么,贵的买不起,买根雕工好些的木钗也是没白来京城一趟。如今已经都安全了,她也不怕回去将京城的见闻与母亲分享了。
朱成钧听了若有所思,吃完饭以后,他不马上提出要走,而是在屋里东转西摸起来。
展见星开始没在意,以为他只是好奇,渐渐觉得他那个摸索的动静不太寻常,忍不住问:“九爷,你做什么?”
她不是存心想把他往坏处想,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像想顺手牵羊?
朱成钧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我也没有钱,不过这里东西不少,我们拿两件出去卖掉就有了。”他扭头招呼她,“你也来选一选,你看这个瓶子怎么样?能卖到十两银子吗?”
展见星没有回答,被他的厚颜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在一旁伺候的下仆表情抽搐着,道:“我的爷,那是官汝窑的春瓶,和私窑可不一样,官窑的瓷器,出了窑有一点不足都当场砸了毁了,往往一窑留不下几个。寻常市面上,只怕拿再多的钱都没处买去。”
他大概从朱成钧给瓶子的定价上看出来朱成钧的无知了,解说得十分详细,连瓶子贵重的理由都说了,朱成钧认真听了,然后提炼出了重点:“好,卖这一个就够我们花了。”
展见星简直不好意思去看下仆的脸色,只能忙阻止他:“九爷,放下,那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拿——你别走,放回去,真不能拿,哎,哎——别摔了!”
短暂混乱后,春瓶回到了多宝格上。朱成钧空着手,不满地看她。
“我光明正大拿的,又没偷,为什么不行。”
“九爷,你这是明抢。”一点也没有比偷高明好嘛。
朱成钧转头向那下仆道:“你看见我拿走了这个瓶子,是不是会上报?”
下仆忙点头。当然得报,不报他怎么交待。
朱成钧把头转回来:“他报给了皇伯父,皇伯父知道我拿他的东西,会罚我。”
展见星道:“难为九爷明白。”
朱成钧不知是没听出她的讽刺还是知道但完全没当回事,他说他自己的:“我认罚,不就可以了?”
……
“噗。”
是下仆憋不住笑了,他一边笑一边哈腰:“爷,您别见怪,小的没别的意思,您说得对,一点没错。”
他说完了还让过一边去,让朱成钧任意取用。
他才不会阻拦呢,这位主儿荒唐,但话也说得敞亮,什么过人自己担着,他要是多事去拦,把瓶儿罐儿摔了,那这口锅扣谁头上可不好说了。
于是只剩了展见星孤军奋战,她不是非得多管闲事,但她现在是朱成钧的伴读了,她就得担起职责来,不能眼睁睁纵容他不告而取。
“那换这个行了吧,我看它应该便宜点。”朱成钧盯上了另一个翡翠盘子。
“不是价钱贵贱的问题,九爷,我们出去随便走一走,不一定必得花钱。”
“你真啰嗦。”
朱成钧皱了皱眉,转身往外走,看样子总算放弃了打屋里那些器物的主意,展见星松了口气,谁知跟着便见他来到桌旁,拿起一个日常用的茶盅来,打量了一下,颇有嫌弃地道:“算了,就这个吧,不知道有没有人要,我们去卖卖看。”
“噗。”
下仆又憋不住笑了,笑完提醒:“爷,这能卖着钱,但得连着一套卖,单一个卖不上价来。”
朱成钧:“知道了。”
**
一刻钟之后。
展见星面无表情地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旁边是兴致盎然的朱成钧以及,捧着一套茶具的下仆。
展见星在争执中落败了,原因非常简单:她怕瓷器摔了,朱成钧不怕,于是她当然争不过他。
京城大街非常热闹,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往来如织,展见星走在平整的道路上,却觉得有些恍惚——她现在,跟着朱成钧,要去卖掉他从十王府里明抢出来的瓷器,然后得了钱去逛街玩。
……这叫什么事啊。
“爷,这间是当铺,您直接当在里面就可以了,活当得的钱少些,死当多些。”下仆在一间当铺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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