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域要忌口,桌上很多东西他都不太能食用,沾沾嘴便放下了。不过即便如此,这顿饭还是吃得宾主尽欢,两人有说有笑着不知不觉时间就匆匆流过,要不是方玺提醒,罗域大概还能和晓果聊下去。
不过他今天精神很好,所以当司机要送晓果离开的时候罗域竟也慢慢向车库踱去。
方玺察觉到他的想法惊讶之余当然要阻止,但罗域安抚住了对方。
“二十分钟也就到了,我不下车,也吹不着风,能累到哪里去,白天都睡够了,多久没活动了?”
这话说得方玺拦不住,只能谨慎地一道随同,临走时飞快地好一通准备,又是带衣裳,又是带药,连车后座的靠垫都给换了,细心到无微不至。
晓果却不太明白大家为何都如此紧张的样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罗域拉着他到后座坐下。
罗域的手很冷,晓果碰着几回都要被冻一下,但是罗域的手又很大,且很软,虚虚地包裹着他的手,晓果并不觉得有多难忍受,相反夏天的时候这温度还挺舒服的,于是任由对方握了一路。
自搬到这里,罗域的确有好一阵没有出过门了,夏日的晚风有些沁凉,从被开了一道缝的车窗中漏进来,颇为宜人,他看着窗外流过的风景,心情甚好。
“你和谁住在一起?”罗域回过头捏了捏掌心里的手,问道。
许是一直接触清洗类的工作,晓果的手心有些毛糙,不过他的手掌很小,手指却很长,依旧瞧着白白净净漂漂亮亮。
晓果好像没坐过这样的交通工具,正好奇地左右观察,罗域又问了一遍后他才回神。
“毛毛叔,许龙。”对于人名晓果念得都很清楚。
“也是你的好朋友吗?”罗域继续问。
晓果思考了一下,毛毛叔应该算,但是许龙就……想到他应该不喜欢自己,于是晓果摇摇头。
“为什么?”
晓果似乎一时无法解释,憋了片刻,道:“他不让,毛毛叔,打呼噜。”
“毛毛叔的呼噜很响吗?”
尽管许龙这样做不对,不过对于这种是非型问题晓果还是很坦诚的,因为他刚住进来的时候对毛毛叔的呼噜声也很不习惯,总是会被吵醒,到后来才慢慢适应的。于是晓果点点头,脸上竟然带着一种隐隐的无奈表情,让罗域看得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么厉害啊……”
晓果的表达断断续续的,不过通过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介绍罗域也差不多明白了,那毛毛叔应该也是位智障人士,做了晓果近一年的室友,而许龙似乎是正常人,搬来不久,三人目前共居。
后座聊得愉快,前座的方玺却越听面容越肃穆,也许晓果体会不到,但是方玺却感受得仔细,罗域问晓果的那些问题有时细致到让方玺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琐碎甚至鸡毛蒜皮,然而这并不是为了热络氛围的场面话,而是罗域似乎真的对晓果身上的任何事都觉得感兴趣。
大概真是养病的日子太乏味了吧,方玺难得给罗域找了个借口。
其实晓果说不清楚他现在所住的地址,司机是跟着绿野生态园的班车路线来行驶的,好在到了那熟悉的站台后,其后的路晓果就认识了,根据他的指示,车子慢慢驶进了一片老旧的小区。
那路狭窄弯曲,罗域的车几乎是险险的贴墙而过,一番避绕后才堪堪停在了楼下。
罗域摇下车窗,向外面的公寓楼瞥了两眼,黢黑的夜色下,那不过五层高的斑驳矮楼模糊不清,然而门口堆放的垃圾,阳台边各种搭起的违章建筑却依旧引人注目。
晓果下了车,站在外面和罗域告别。
罗域笑着刚要问他住在几楼,忽然听见有人叫晓果的名字。
“阮晓果!”
只见昏暗的楼道中走来一个人,借着一楼几家住户的光,能发现是一个三、四十岁,身材微胖的女人。
“卢,老师。”待到对方走近,晓果礼貌地叫她。
然而女人则看看晓果,又去看罗域,面上露出一抹疑色来。
罗域并没有同她搭话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对晓果招招手,便吩咐司机开车,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从刚才起就一直震动着的手机。
来电人——杭岩。
卢薇红看着那缓缓向前滑动的车尾,转头防备地问晓果:“这是谁啊?”
晓果哪里说得清楚,“好朋友”这一套也就只有他会信。
卢薇红听了两句就沉下脸来:“你知道我在楼上等了你多久?我跟你说过什么,要早点早点回来,下了班不要乱跑,迷路了怎么办?除了单位里的同事,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怎么不听话呢?”
晓果被骂得有些冤枉,也不会反驳,只站在那里。
而那头,车被前面的行人暂时堵着的罗域也并没有行远,那个女人的嗓门那么大,将他的神思从手机中拉了回来,罗域一边听却一边弯起眼笑。
电话里的杭岩有点无奈。
“……罗域,你听没听我说话?我看了你这个礼拜的检查报告,你的指标有点波动,是不是没注意休息?你晚上睡眠好吗?”
罗域一只耳朵收集着卢薇红的声音,一只耳朵应付杭岩,语调悠然。
“被你这么啰嗦,今天晚上的睡眠是肯定不会好的。”
罗域其实自认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他也总是和各种人开玩笑,然而能在他的玩笑中哈哈大笑的目前为止似乎只有电话那头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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