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长春说罢。
猛地,轰隆……
天上一声惊雷猛地响起。
晴日起雷。
吓得武长春哆嗦了一下,忙是看这本该是晴朗的天穹,却突然,隐有乌云压顶之势。
武长春吓得脸色惨然。
张静一竟是镇定自若。
他笑了笑道:“说也奇怪,方才还说天色不错,转眼就要乌云密布,这天道无常,真是令人难以琢磨啊。”
随即,张静一回头看一眼武长春,见武长春惊慌无措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
张静一道:“不过是一声惊雷而已,只要不做亏心事,心中坦荡,区区惊雷,何足惧也。”
武长春便忙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小人畏惧的……是殿下……殿下就是小人的天。”
张静一不禁哈哈大笑道:“我的性子也很无常吗?”
“不……不敢。”
张静一渐渐收敛了笑意,冷冷道:“我的性情和天不一样,天道无常,可我的性子却很好琢磨,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残害苍生百姓,我自然与尔秋毫无犯,可若是谁要敢在我面前做拦路虎,那么……便休怪无情无义了。”
说罢,张静一已是扬长而去。
张静一自己也已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性情开始改变了。
或许是无数人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使自己有了巨大的压力。
又或者是……朝局诡谲,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身居高位,忝为郡王,甚至家族得以世镇辽东。
张静一却依知道,自己承载了太多的希望。
曲阜的消息,果然闹起来了。
京城里又传出流言,说是衍圣公已被处死。
消息一出,自是天下哗然。
这一下子,是真正的捅了马蜂窝。
衍圣公是什么?
历朝历代,朝廷都得好生供养着的,宋朝如此,金人如此,便是那在大家眼里粗鄙的蒙古人入关,建立了元朝,也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
要统治这两京十三省,本质上就是要和士绅们进行媾和,而要表明媾和的立场,首先要做的,就是册封衍圣公,将这孔家人供养起来。
历史上,建奴人入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示延续明朝的国策,给予了更优厚的供养政策。
而到了后来,德国人获得了山东的特权,也与山东的衍圣公一系眉来眼去。日军入侵华夏,也同样如此。
本质上,你可以说他们是神,可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也是工具人,不能没有。
而在这天下的士绅心目之中,皇帝可以没有,因为任何人入主中原,或者是任何人坐了天下,他们照旧可以延续家业的。
可若是没了衍圣公,却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对衍圣公如此粗暴对待,直接处死,这立场还不明显吗?
这分明是要挖大家的根哪,比之流寇还不如。
京城里已开始闹起来了。
数不清的弹劾奏疏,疯了似的送到内阁。
内阁这里,黄立极是瞠目结舌,他原以为张静一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衍圣公府。
所以,他心里甚至乐见其成,那衍圣公府每年耗费大量的钱粮,敲打一下也并非是坏事。
可哪里想到……张静一居然做的这样的狠。
皇帝呢,则已躲去了西苑,表示近来龙体偶有不适,反正就是……人你肯定是找不着了。
黄立极感觉要疯了。
他妈的,这是什么事?
张静一那边……发了疯。
皇帝也病了。
这不摆明着要让老夫来顶雷吗?
黄立极心里无数个郁闷,二话不说,直接回去准备写致士的辞呈。
官位自是要紧,可是自己一身的清白,还有子孙后代,也要紧啊。
当然……他奏疏还未递上去,就被拉到了内阁。
内阁里头,几个内阁大学士都到了,个个色变。
大家团坐着,个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却一时没人发出声响。
很久之后,总算有人打破了沉默。
大学士李国,绷着脸恼怒地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陛下还可以躲着吗?什么龙体有恙,我看是狼狈为奸。”
“慎言,慎言……”黄立极忙劝道。
李国手眼眸一瞪,则是气咻咻地指着黄立极道:“黄公是否也狼狈为奸了。”
“不能,不能。”黄立极连忙摇头否认。
“至圣先师……若是在天有灵,得知天下礼崩乐坏至此,会是什么样子。”李国说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刘鸿训也在一旁闷声擦眼泪。
倒是孙承宗咳嗽一声,道:“先别忙着哭,辽东郡王绝不是鲁莽之人,既然敢做这样的事,一定……”
“一定什么?”李国瞪大了眼睛,眼中聚满愤恨,冷冷地道:“时至今日,还要为这样的人袒护吗?”
黄立极道:“诶……息怒,息怒……”
孙承宗淡淡道:“这是不是魏公公的主意?我看这样的做法,与魏公公的许多做法,不谋而合!”
这一下子,黄立极和李国都要跳起来了。
他们虽不是阉党,可是能够入阁,毕竟还是因为魏忠贤和他们是同乡。
虽说二人保持着比较大的自主性,可外头都疯传他们是阉党。
不过实际上,还真冤枉了他们,身为内阁大学士,执宰天下,至多也就是和魏忠贤合作的关系,并不需要特意的阿附谁身上,他们自比自己是张居正,魏忠贤至多是冯保。
可孙承宗这话,就显得有些不要脸了。
他张静一杀的人,转过头说是魏忠贤背后教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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