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玉春楼,顾轻衍听到身后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他脸色黯了黯。
哪怕少年时再惊才艳艳,王家六郎的才名与他一起同样动京城,但离京四年,消失的无影无踪,音讯全无,也会被四年里的一千多天的时间给渐渐埋没,若是他不回京,天下所有人几乎都忘了他的名字。
尤其是陛下。
所以,他回京后,利用杀安华锦,利用陛下对安华锦想掌控的心思,洞彻人心,准确地抓住陛下的心思,以谋自己快速地进入陛下视线,被陛下拉到信臣阵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朝局,融入朝局,成为陛下器重的朝中新贵,再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
从回京到官拜兵部尚书,他只用了短短两三个月而已。
这就是王岸知。
他将洞彻人心以谋制谋运用的炉火纯青。
而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也有顾轻衍的相助,宫宴之日后,他没对王岸知出手,陪着安华锦回了南阳,离京一走七十日,撂下了吏部的官职和一堆事情,也让王岸知彻底地在朝中站稳了朝局。
七十日后,王岸知已经是兵部尚书。
顾轻衍出了玉春楼后,冷风一吹,他才想起,出来的急,将披风忘了,他也懒得回去取,便直接走了。
玉春楼内,王岸知摔了酒盏后,脸色十分难看,负手立在窗前,窗子开着,他正好能看到顾轻衍离去的身影。
他的七表弟似乎还如少年时一般,没怎么变化,背影在夜色下,清清冷冷的。但他知道,他因为安华锦,已改变了太多。
最起码,心性变了,少年时的志向,也变了。
他今日约他出来,本想趁机试探他从南阳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却不想被他先发制人,惹他生了怒,喝止了他,倒是问不下去了。
也罢,一个孩子而已。
王岸知恹恹地伸手关上了窗子,对外喊,“凤冥。”
“公子。”凤冥悄悄出现在门口。
王岸知吩咐,“给四堂妹传信,告诉她,她让我打探的消息确实了,七表弟回京了。另外,再给她传句话,我是她堂兄,不是她亲哥哥,一而再再而三,她想从我这里得到帮助,助她得到七表弟,也得拿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换。这一回就罢了,若是再有,让她备好等价的礼。”
“是。”凤冥转身去了。
王岸知揉揉眉心,又喊人,“来人,将这里清扫了,再上一壶上好的春风醉来。”
“是。”有人连忙进来,快速地打扫干净,又给他上了一壶春风醉。
顾轻衍回到顾家,夜色已深,他迈进门槛向里屋走去时,隔壁房间悄悄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安易宁的小脑袋,“小姑父,你大半夜的跑出去了?”
顾轻衍脚步顿住,面色和缓,“怎么还没睡?”
安易宁打开门,来到顾轻衍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小鼻子嗅了嗅,才直起腰板,机灵地说,“你可是我小姑父,你大半夜的跑出去,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我不得替我小姑姑看着你别做坏事儿吗?”
顾轻衍:“……”
这人小鬼大,随了谁?
他气笑,“我能做什么坏事儿?”
“对不起我小姑姑的坏事儿啊,比如,你身上是不是有女人的脂粉香,就是坏事儿。”安易宁一本正经地说。
顾轻衍:“……”
他伸手用力地弹了安易宁一个脑蹦,“臭小孩,你这是不信任我了?你围着我闻了半天,可闻到我是否做了坏事儿?”
安易宁“咝”地一声,小手捂住脑门,用力地揉了揉,嘎着嘴说,“没有闻到。”顿了顿,他解释,“本来你说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可是大半夜的,你跑出去却没带我,我能放心吗?”
顾轻衍:“……”
他被逗笑,“合着还是我食言而肥了?”
安易宁点点头。
顾轻衍气笑,伸手给他揉了揉脑门,笑着道,“行了,快回去睡吧,我不会做什么坏事情,在我眼里,天下只你小姑姑这么一个能让我入眼上心的人,我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女人?我就是出去见我六表兄而已,只坐了一盏茶。”
安易宁睁大眼睛,“王家六郎?那个要杀小姑姑害小姑姑的坏蛋?”
“嗯,就是他。”顾轻衍笑着点头,“我去收拾他了。”
安易宁眨着大眼睛,“那你揍他了没有?”
“把他快气炸了肺,比揍他一顿还解气。”
安易宁高兴了,也不追问了,“小姑父你也早些睡,我去睡了哦。”说完,转身跑回了屋。
顾轻衍哑然失笑,到底是小孩子,他也转身回了屋。
沐浴后躺在床上,顾轻衍全无睡意,想着现在已经夜深了,不知安华锦是否已经入睡了,还是依旧待在书房没回房间。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便渐渐飘远,在南阳那些日子,可以说真是他长这么大最安静舒心的日子,回了京城,诸事纷杂,幸好有个安易宁在身边,才让他不至于不管不顾再折返回南阳恨不得整日与她待在一起。
在距离京城七八千里外的南阳王府,已经深夜,安华锦依旧待在书房里,本来每日的这个时辰,她已回房了,顾轻衍离开南阳后,她又恢复了以前在南阳时生活的习惯,每日若没有别的事情拖累住,她都会按时睡觉早早起床。
本来以为在京城短短时候给荒废了,如今看来,从小养到大的习惯,是没那么容易被荒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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