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恩被问得张口结舌,他实在不好意思和迪克说,当时选择学踢球只是为了逃避继续读书考大学。
低头良久,陈伟恩开口说道,“我确实有些失去目标,不知道如何提升自己,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不知道继续提升还有什么用处。”
“上周末我第二次获得足总杯冠军,教练、队友和球迷都非常高兴,而我没多少兴奋。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踢下去,卫冕、三连冠、五连冠,究竟有什么意义?就为了争排名论座次吗?”
“前几天我问过谢林汉姆,就是曼联三冠王那个,究竟是什么支持着他,让他一直保持着对足球的热情踢到41岁才退役,他告诉我是为了不辜负上帝赐予他的足球天赋。”
陈伟恩抬起头看向迪克,“迪克老爹,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支持着你,让你坚持着从事足球工作这么多年,在早该退休的年纪还天天风吹日晒地搞青训?单纯地因为热爱吗?”
迪克看着陈伟恩笑了,“这是一个好问题,真高兴你能问我这个。”
“实话实说,我是为了躲开家里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子,要不是天天早出晚归的,我早就和她离婚了。”
“哈哈,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这老头儿,陈伟恩扶额无语。
迪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缓缓开口道,“我给你讲讲我的职业生涯吧,你得让我想一想,太多年了很多事我得好好捋一捋。”
“我肯定没和你提过,我是利兹人。1961年我4岁,我父亲带我去了老孔雀地,在那里我看了人生第一场足球比赛,从此以后白衣军团就成了我的一生信仰。”
“我清晰得记得童年时每一个激动人心的瞬间,62年乙级联赛最后一轮惊险保级,64年成功升甲,65年联赛足总杯双料亚军,69年甲级联赛夺冠。”
“每个利兹的孩子都憧憬着能够穿上那身白色球衣,联赛夺冠那年我12岁,我和同学去了利兹联梯队试训,只有很少几个幸运儿能够留队,很遗憾我并不在其中。”
“我没白没黑地刻苦训练,一到周末就跑到周边城市的球队去试训,最后留下我的居然是利兹联的德比死敌哈德斯菲尔德,这就是职业足球,你没得选择。”
“我的足球才能非常普通,在哈镇梯队待到17岁就被退训了,之后的几年我辗转流浪过几支半职业和业余球队,始终没能获得职业合同。
“再后来我去读了短期大学,考取了教练证书,从基层助教干起,一步步地直到今天。”
迪克转过头来盯着陈伟恩说道,“韦恩,你来巴尼特试训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天赋吗?那是我年少时日思夜想昼夜期盼的东西。”
迪克恢复正坐继续往下说,“八十年代利兹联降级,利兹这个城市也跟着一起陷入衰退,足球由于那个老巫婆成了人人喊打的东西,学校里足球课都被取消,那段时间我只能打零工谋生。”
“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来着,1992年5月1日,我记得很清楚,我带着4岁的儿子参加了利兹联的夺冠游行,这座没落的北方城市在那一天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黄金时代。”
“我儿子骑在我的脖子上,贴着我的耳朵大声喊,爸爸我长大要穿上那件白色球衣。你看这是一个轮回,穿越三十年的时光,只有足球有这样的魅力。”
“我没有能力成为大球星,做不到让万千球迷记得我的名字,但我有能力成为培养球星的人,让那些未来之星记得我,记得我为足球做出的一切。”
迪克再次转过头,“韦恩,你是我经手过的第七百六十一位梯队球员,也是我启蒙过的第二百七十二位初学者。你是所有初学者中年纪最大的,但我不在乎,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愿意教。”
“只是我没想到,我所有的学生里居然是你这个大龄青年成就最高,这可真是诡异。”
……
“哇哦!”好半响陈伟恩才再次开口说话,偏偏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迪克,你儿子后来去哪支球队效力了?”
“哈哈,贝特这个姓氏与球星无缘,他和我其他学生都是一个教法,但和他父亲一样在球员道路一事无成,后来读了体育大学,现在是一支英冠球队的分析主管。”
迪克笑着回归正题,“韦恩,这个话题转移得可不高明,怎么样,我的答案你满意吗?”
陈伟恩喃喃自语,“为了让更多的人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活跃在别人的记忆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陈伟恩一时想出了神,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轮回之前他是一个普通上班族,无声无息庸庸碌碌,手机通讯录越来越长,固定通话却越来越少,当他踏入轮回时,记得他名字的人恐怕除了父母也所剩无几了吧。
掉线之前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代号,每一个任务都会自动分配给他一个新名字,他做的最多的事恰恰是隐姓埋名,恨不得完全没人记得他才好。
掉线之后他又获得了陈伟恩这个久远的名字,远到一开始要稍作回忆才能记起来。
这三年里,因为足球,陈伟恩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谈论、甚至崇拜,对于他来说这确实是从未有过的全新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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