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如指间流水,稍纵即逝,闻宋几人的满不在意也化为了钦佩信服。
闻宋与荆天瑞相视了一眼,问湛长风,“凛爻王雄才大略,我等自愧不如,敢问您以何治世?”
“百工齐聚、各道峥嵘,我无为而治之。”湛长风笑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比不过眼见为实,几位若有空,何不去太一走走,太一必定扫榻相迎。”
“有机会一定去,一定去。”荆天瑞沉吟,“凛爻王认为,当今征伐四起,儒道是否过于优柔?”
“这一问倒是有意思,我且随便一说,你们也随便一听。”
“请指教。”
湛长风轻叩了两下案面,“众所皆知,儒道之祖,太皓清源儒尊由宇宙清源之息和众神留下的一缕文气交融诞生。
却少有知晓,这位太皓清源儒尊未得道前,师从巫灵,受巫灵影响,立下了‘以天下为己任’的宏愿,初始会通天道,护佑万物。‘儒’原也是‘柔’,乃术士称谓,又指求雨之师。
及至大破灭后,三教祖师化道而去,孔孟儒尊成为儒道至尊,会通人道,主张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内圣,又主张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外王,这就是先修己再行德治仁政之道。
私以为,跟我谈修己的,我会让其入学院体系教化子民,跟我谈德治仁政的,我让其治理一方,跟我谈护佑万物的,我当奉为上宾,入我天权殿。”
湛长风以为他们那震惊的脸色有点好笑,却仍旧道,“儒,从不优柔,只是用的人优柔了。”
竹叶簌簌,今儿风喧嚣。
冬青一拳捶在石桌上,隐含愤怒,“我从没听说太皓清源儒尊曾师从巫灵,怎么会,那个存在.......真是气煞我了,哪有她这样编排儒祖的。”
神朝是一个被抹去了历史踪迹的存在,上层圈子里的修士才知晓一二。
而在他们这种“知晓一二”的人眼中,神朝会被妖庭、天庭围攻,是因为它专制蛮横,将九天万物圈成了私物!
祖师若跟巫灵有师徒关系,一来从错了师,二来......难免有点欺师灭祖之嫌,当时妖庭和天庭对神朝发起灭绝之战,三教祖师可都是首肯的。
扶弘光悻悻,“我也认为凛爻王无的放矢了,而且,我们这些主张德治仁政的,到她那里竟只能管理一方,连她那代表权力中心的七殿也进不去,没这个道理。”
“我看,还是选广平、崂荒这些大天朝,受气也受得心甘情愿。”詹兴怀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拍案做下了决定。
“对。”冬青对其他五人道,“我六人,在宗内小有名气,得同道信赖,被喻为竹林六贤,我等合该维护宗门声誉,你们谁要是去了太一,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岑熙眉头紧蹙,“道兄此言太过激进了,且凛爻王话中真假未知,怎好下论断。”
“凭她说儒祖师从巫灵就不行!”冬青厉色道,“这叫什么,真要计较起来,我可以说她混淆道统,跟她生死战!”
“没错,我儒道行的是人道,哪能她嘴巴张几下,就变成什么天道了。”扶弘光拉住闻宋的袖子,“道兄,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这太一去不得。”
闻宋面色微沉,“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吧。”
“诶,这......”扶弘光叹气,“都散了吧,给岑熙一个面子,今日的事,谁也别传出去。”
“走走走。”
冬青、扶弘光、詹兴怀匆匆离去,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们。
岑熙喝下一杯茶,“天瑞道兄也是这样认为的?”
荆天瑞捏住短须,眼有睿光,“不瞒道兄,我曾在藏经阁翻到过一本野志,上面确实有言,大破灭之战以前,儒道并非人道,行的是那天道。”
“哦?”岑熙目色凝重,“道兄快跟我说说。”
“其实也没好说的,不过当时,我也震惊非常,以为书上全是胡编乱造的,还拎着那本书籍,去找了我的师尊。”荆天瑞回想起当年师父之言,胸腔中升起一股怅然,“师尊说,那是真的,只因后来行了人道,便将有巫灵影子的天道摒弃了。”
“这又是为何?”
“不好说,你想知道,还是去问你的师尊吧。”
岑熙百爪挠心,跟荆天瑞告别后,立即去了格物峰,面见沂水尊者。
说来沂水尊者,还曾化名孟子夫,护公孙芒这一玉昊碎片身。
岑熙弯腰下拜,恭敬道,“弟子有一惑,特来请师尊指点。”
沂水尊者盘坐榻上,抬手将他凭空托起,“问吧,不必多礼。”
“是。”岑熙站直身子,见到师尊和蔼的面容,心下一定,“弟子听闻,儒道初始,非人道。”
这话才出,沂水尊者的脸色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却也没阻止他,“接着说。”
“弟子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从天道到人道,相当于转换了道统思想,这跟改换门庭有何区别,可若改换了门庭,再打着儒祖的名号,叫做窃道!
然岑熙自信儒宗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其中定有隐秘,所以想了解个透彻。
沂水尊者沉默片刻,叹说,“儒道初始,走的是天道。”
岑熙急急问,“为何改了?”
“也罢,你是儒宗的英才之一,儒宗未来还要靠你们这批人,与你说说也无妨。”沂水尊者坦然笑问,“是不是觉得,从包容万物的天道,到只专注人族的人道,是一种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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