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永远都处于一种末日般的昏黄中。
天际线早已被虚浮起的袅袅浓烟给遮住,滚滚升起的浓烟是黑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黑色的是烟囱里积攒了几个世纪的煤灰,而红色则是那炽热的炼钢铁炉里的火光,轰隆轰隆的机械敲打和移动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单调和永不停息的节奏,如果不大声喊叫的话,哪怕面对面也无法听清楚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圆柱形的厂房像城堡一样接连耸立,连接着城堡的是一座又一座悬浮在高空之中的铁桥,而现在铁桥上一个又一个佝偻着背的奴隶们正缓慢地走过。
高空有风,而且这些奴隶们的腿上都被细长的链条连接在一起,因此每个人的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这一周从铁桥上坠落而亡的奴隶已经有太多了,而这些奴隶的生命,对于祖安的管理者来说,却只不过是账本上损耗品一栏的几个数字而已。
一名苍老的奴隶却停住了脚步。他有点儿迷惘地看了看远端的天际线。
黑色的浓烟如同黑色的海,而那些红色的火光就像是倒映在海里的星辰。
可是奴隶却似乎看到了除了黑色和红色之外,另一些银色的闪光。
可是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超负荷的工作导致的幻觉,有或者是原本就风烛残年的老眼昏花。
“三十二号,三十二号!”
冰冷的机械的警告声从高空中传来。
一个迷你的小飞艇悬浮在奴隶的头顶,飞艇之下绑着一个青铜色的小喇叭。而现在便是这个小喇叭对着奴隶喊道。
这个飞艇和喇叭都是监工的工头控制的,虽然在天空的疾风之中摇摇晃晃,可是那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奴隶知道,如果自己的动作还要慢一点的话,那么可能接下来的几顿饭就要饿肚子了。
于是这个叫做“三十二号”的老奴隶又迈开了蹒跚的步子,顺着铁链的牵扯朝前走去。
“这一批货太差了,把下一批货挪前吧。”
一间封闭的地下工厂内,蒙多对着来送货的工头低声说道。
“是……知道了,大人。”
工头有点儿畏畏缩缩地答道。
“叫我医生!”蒙多突然提高了音量。
“是的!医生!大人!”工头有点儿吓坏了,他手中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然后迅速逃也似地钻了出去。
绿色的灯光在厂房内闪烁。说是厂房,倒更像是一间医院般的实验室。到处都是堆砌得杂乱的实验器材,还有满地的鲜血……以及放在巨大操作台上的尸体。
蒙多披着白色的大褂,可是大褂之下却是沾染着血腥的紫色皮肤。他那饱满的肌肉似乎随时都能从大褂之下爆炸。他紫色的头发直立而桀骜,配着他那凶狠的眼神,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觉得寒冷。
那个突如其来的诅咒席卷了整个瓦罗兰大陆,却偏偏忽略了祖安。大概也是因为祖安的这些家伙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像辛吉德和图奇都是依靠药剂和毒素活着的,又或者像是维克托本身就是一个机械怪物了,他们虽然都是最强王者,可是却不依靠符文,像蒙多自己,他在十年间虽然也战斗无数,可是他佩戴着符文走上竞技场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对于这片大陆的动荡蒙多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更关心的却是自己货物的质量——这些尸体运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腐烂有些过头了。他想着在这个动荡的时期里,在原野上绑架游人和旅客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来着。
轰隆。
蒙多那庞大的身躯突然震颤,他差点都没站稳。
实验室也接着摇晃了两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落到了不少精密的仪器上,落到了那些残肢断臂的尸体上。
“该死的!这些东西我都还没用完!”蒙多挣扎着站起身来,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实验室的最外面冲去,速度之快带起了疾风,实验室里的那些仪器便再次在疾风之下摇晃。
“我的小奴隶哦,这是什么鬼东西?”
蒙多的嘴里吐出了久违的口头禅,他抬起头看着天,狰狞的如同怪兽般的脸却格外的凝重。
昏黄的天际此刻却变成了黑色。
或者确切的说,是黑色遮蔽住了昏黄的天际。
黑夜还没有降临,但是黑色的影子却像是幕布般从远处的天际开始拉起。而那磅礴如海,织密如幕的黑色,却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组成的。
“是蝗虫么?”蒙多手里还提着他的那巨大的手术刀,有点儿呆滞地看着天空上那震撼的一幕。
“那是敌人!是皮城的战舰!”
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在蒙多的耳边响起。
这是一个机械的小飞艇,也是祖安的其他统治者和蒙多之间唯一的沟通工具。
“快到城堡里来!”
机械的声音源自于维克托,维克托现在便是祖安的最高统治者之一。
“我知道了。”蒙多攥紧了手中的手术刀,这是他激动的前兆。他的激动并不是因为入侵或者是战争,而是战争对于他便意味着,取之不尽的优质“货物”即将出现。
高空之中,寒风凌冽。
“将军!我们已经从隐身模式切换到了战斗状态,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像是那个年老的奴隶看到的那样。银色的闪光便是战舰的保护层,这种新型的科技让皮尔特沃夫的战舰飞越了大半个天空而没有被祖安的雷达给侦测到。而现在战舰的外表都变成了一种深沉的黑色,这便意味着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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