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惊才绝艳,学识浩瀚渊博的年青人说自己快死了时,方原认真的打量着他。
与这人一起推衍了数日,他对这个人已经非常的熟悉,便如挚友,但在这时候,他却在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这个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但眼角的皱纹与发间的灰白出卖了他真正的年龄,他与方原一样,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袍子,上下没有多余饰物,但自有一番气度,站在了那里静静笑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隐约可见眉宇深处的黑气。
方原道:“我该称你作琅琊阁主,还是黑暗尊主?”
那年青人笑了笑,道:“都是一样的!”
……
……
殿外的白夫人,像是最后一根琴弦绷断,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白悠然更是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迷茫。
就算是殿内的方原,哪怕是已经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有一霎那的不真实。
只不过,愈是细想,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难怪黑暗之主可以一个人神出鬼没,合纵连横,扰乱世间,因为他本就知道这天底下无数的秘闻机要,自然可以有的放矢,细细筛选。
难怪前后有数次人跟他交手,却始终无法从他的神通之上,猜出他的身份来,因为他本就是天底下掌握各式神通秘法最多的人。
难怪仙盟奸细钟老生可以以弱水化神……
难怪他说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难怪世人怀疑来怀疑去,始终没有怀疑过琅琊阁,因为很多人亲眼看到过,琅琊阁主曾经在一次醉酒之后误入魔渊,被黑暗魔息卷走,是一个必然死掉了的人……
更重要的是,以琅琊阁的才情,他的阁主又怎会取出黑暗之主这么个没文化的名字?
……
……
心里想着那些事,方原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早知道黑暗之主绝非普通人,但也没想过会是你,你是世间最让人羡慕的人,出身尊贵,才情无双,夫妻情重,幼子聪颖,你是得到了这世间最大善意的生命,却一直想着要将这人间毁灭……”
在这时候的殿外,白悠然与白夫人,都已是一脸的泪痕。
白悠然咬着牙,想要推门进来,但白夫人却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不好了,东皇山率大众人马已到千里之外……”
在这时候,远处有几道气机强大的化神修士远远赶来,正是乌木先生等人,他们想要告诉白夫人,此时东皇山率领的大军杀来了,但看到了白夫人的表情时,却说不出话来了。
……
……
“我之前便说过,我不是想要毁灭人间,我是想治这人间的病!”
琅琊阁主人笑了起来,道:“大劫是渡不过去的,也永远不会终结,一次只会比一次更强,所以,想要这人间跳出三千年绝灭一次的死循环,便只有让这世人得到新生!”
方原仔细的听着他的话,却发现还是有些听不明白。
他只得皱起了眉头:“你一直说人间有病,但这人间,有什么病?”
琅琊阁主笑着道:“很简单啊,既然世人都知道大劫降临,也知道只有众心一致,才能渡过大劫,又为何总会有人做着相反的事情?为何大劫临头,还有人躲在世外,冷眼旁观,为何大劫已比之前无数次强大,人间又比以前都要弱,却还有人拼命消耗着自己的力量?”
他的笑容里,带着些无奈的坦然:“最简单的一件事,便如你,无论是南海,还是魔边,又或是妖域,再加上易楼,你立下了如此多的汗马功劳,为何一缕仙源也没得到?”
方原沉着脸,并不回答。
“因为人心本就如此啊!”
琅琊阁主也不必他回答,笑道:“大道圆满,人心有缺,所以人永远无法真正的契合大道,东皇山不是不知道你的功劳,也不是不知道这世间有两个小圣师,远比一个小圣师更有利,只不过,为了夺天下,他们必然会先将你的路绝掉,我见过那东皇山小圣师,他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依着性格来看,你们本该成为朋友,但事实上,你们连见也没见过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必须得生死相向的仇敌,只能活得一个,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方原忽然有些理解琅琊阁主所说的“人间有病”是指什么了。
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曾经碰到了无数次这样让人失望愤怒,甚至绝望的事。
甚至有数次,他连道心都差点崩溃,但还是撑下来了。
因此,他也只能回答说:“人心本是如此!”
琅琊阁主笑道:“本是如此,不代表就该如此!”
方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问出了一个一直疑惑的问题:“你真看懂了《道元真解》?”
“我当然看得懂《道元真解》!”
琅琊阁主人笑了起来,道:“这《道元真解》的作者之一,便是我!”
方原顿时怔住了,凝神看着他。
琅琊阁主人笑道:“当初天下群修齐聚昆仑山推衍永远解决大劫的方法时,我也在那里,只不过,当时我毕竟还太年青,只是作为一个小辈在那里观摩,因此谱上无名,无人知晓,我听到了他们探讨的关于大劫的真相,也看到了他们的绝望,我看到他们想要重新衍化大道,想要永远的切断天元与大劫世界的关系,只可惜,大道的力量,终是比他们想的还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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