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脸上蒙着纱巾，踏着夜色找到拔也锋兄妹俩时，他们正在烤不知道什么肉吃。
林婉婉递上一包在现代民宿里买的风干牛肉干给娜巴，后者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兄长，见他点了头，才欢呼一声，接过油纸包。
牛肉干晒得非常的干，在昏黄的火光下，就感觉像是木材棒一样。
只有把它放进了嘴里，用牙齿耐心地咬了，才能感受到肉香浓郁，嚼劲十足，回味无穷。
“我给你拿来了茶饼。”林婉婉在拔也锋旁边的一截不知道什么动物骨头改制而成的凳子上坐下，“你可以拿它把自己的过所办好。”
拔也锋拿着长长的杆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烤着肉，不时地翻转一下火上的肉：“你居然还敢来。”
林婉婉笑：“我为什么不敢来？我不是说了嘛，要给你去长安的路费。我这人优点不多，但说话还是算话的。”
拔也锋头也不抬地说：“你确定？”
林婉婉道：“当然。而且，你不是很希望我一起过来，用手里奇怪的武器帮你对付首领嘛。”
拔也锋往不知名的肉上洒孜然粉，空气里顿时充斥着孜然的味道。
忽明忽灭的火将他少年英气的脸照得斑驳如影，肉串更是被烤得“滋滋”作响。
“你猜到了？”拔也锋毫无愧色地问。
能独自出现在草原，还能在换了这么多宝贝后从商队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的人，自然不可小觑。
“我是在取东西的时候想到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承认地这么快。”
林婉婉取出一块茶饼，扳下了一点扔进边上正“咕噜咕噜”冒着水蒸气的锅里，茶香味顿时四溢，接着林婉婉又掏出几个鸡蛋扔了进去。
娜巴一边用豁了牙的嘴啃着牛肉干，一般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林婉婉往野菜锅里投下的茶叶和鸡蛋。
像茶叶蛋这么奢侈的吃法，别说这一百帐都不到的穷困部落，就是世人皆向往的长安也是没有想到的。
“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过来？夜晚的草原是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尤其你还携着巨宝。”拔也锋看着林婉婉在野菜汤的锅里折腾。
又是茶叶又是蛋的，只是闻一闻味道，就可以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了。
“我帮你对付你想对付的人，你去给我的师妹卖十年的命，这生意做得吗？”林婉婉没有回答拔也锋的话，而是直接提条件。
拔也锋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妹妹娜巴，然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凭你的袖弩，还是你那把古怪的铁器？”
林婉婉不以为忤地指了指锅里正在沸腾的茶水，笑道：“凭这锅茶叶蛋。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硬刚呢？难道你那位拜师唐玄奘的师傅石和尚，没教过你其他的办法吗？”
拔也锋开始自己吃起了肉串，他的吃相十分斯文，跟他的长相很匹配，但是不太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
气质这事很难形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反正拔也锋给人的感觉，绝对不会是文质彬彬的斯文少年，而更像是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剑。
他慢悠悠地把几串肉串都咀嚼完，才开口道：“你们唐人女子最擅长带来不明原因的死亡，我信你。”
林婉婉嫣然一笑：“那是因为你们不懂。”
自古嫁西域和亲的“公主”，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如果是善茬，大概率也活不久。
公主所过之处，不带走一波人命是不可能的。为了保证继承人是公主的孩子，老可汗的其余儿子们，自然都得死。
当和亲公主的孩子长大之后，老可汗也应该在合适的时间死。
这一片土地上的医疗还非常落后的，在大唐中原及沿海地区，除了巫医还有对草药和人体经脉理解透彻的大医。
而这里，就只有放血疗法和跳大神相结合的巫医，对于药物的理解基本接近无，更别提毒药了。
可能只有娶过汉家公主的可汗，才会有这个见识。
拔也锋虽然身为唐玄奘的便宜徒孙，对于这些却知之不多。
林婉婉随身带着的药粉，都是萧以熏调配的杰作。
这位另类的少女，在草药——尤其是毒虫毒草这方面的知识，可是非常强的。且她从小受岭南巫蛊师的熏陶，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因此她给林婉婉的药粉和迷粉，效果绝对值得信赖。
“我承诺过的，不会食言。”拔也锋站了起来，夹起吃完肉的妹妹去一旁取水洗漱。
在大部分人都不讲究卫生的时代，拔也锋确实很另类。
“你们喝生水吗？”林婉婉开口问。
“？”拔也锋不懂林婉婉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给你个忠告，绝对不要喝没烧开的水，这样能避免很多病。”林婉婉托着腮看着拔也锋打开毡房的帘子，把被洗得嗷嗷叫的小家伙夹在腋下走了进去。
林婉婉没有跟进去，只是安静地等着。
这边光线很暗，只有锅下的小火在燃烧着，娜巴看来是等不到这锅茶叶蛋煮好了。
几米外的邻帐前，倒是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亮光，但林婉婉不感兴趣。
这个部落里只有拔也锋兄妹俩的毡房附近可以站一站脚，别的地儿，全是一股骚臭味，她受不了。
林婉婉猜测拔也锋兄妹俩的母亲，可能是某位和亲公主的陪嫁侍女，或者女官，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如此与众不同。
石盘陀或许是很厉害，但不可能会很讲卫生，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胡人，所以拔也锋的卫生习惯肯定不是学自他。
陪嫁侍女就不一样了，能跟着和亲公主一起出塞的人，都是有用之人，无论是侍女还是奴隶、工匠和士兵，都必然有一技之长。
而且宫廷里出来的人，有卫生好习惯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长安到草原、到大漠，这段行程困难重重。
沿途的土匪、强盗和马贼这些都不去说，单单就是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车马很慢、水土不服这些因素，就可以要掉许多人的性命。
偶尔散落几个陪嫁侍女根本不算什么，就像那些大商人沿途抛弃的重病胡姬一样。
这个世界，底层人的命不值钱，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抛弃。
无论是从长安出来，还是到长安去，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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