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沐明远这样的身份地位,哪怕骨子里卑劣不堪,阴私龌龊。但他惯会在人面前装得道貌岸然。
所以他平时说话做事,十分注意身份。
但此时,一是因为沐雍还被关在南城都司衙门,沐府两度派人都没能把人捞出来;二是被黎飞扬挤兑得一股恶气无所出,感觉到自己身为一个一品重臣的面子受到了冲击;三是多少年没被人当面叫过老匹夫了。
有听说京城有些纨绔,说话做事毫无顾忌,嚣张跋扈,不知收敛。
没想到竟然让他亲自遇到了。
他口中这样说,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眼色,是谁家生出这样家族惹事的不肖子弟?
一回头,他就看见一个锦衣华服,油头粉面,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吊儿郎当地斜倚在门楼柱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样子痞痞坏坏。
他还冲沐明远笑了笑:“这位‘本官’,你想将我满门抄斩?”
沐明远沉着脸道:“你是谁家的?”
华服公子笑道:“你是不是蠢?我要是告诉你我是谁家的,好让你去对我家满门抄斩吗?见过蠢的,真没见过这么蠢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沐明远指着他怒:“你,你……”一侧头:“怔着干什么?给本官掌嘴!”
他的长随一向唯他命是从,平时更仗着他的势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抽人耳光了。
尤其是面前这个男子,长得跟个兔儿爷似的,搞不好就是哪个有这方面癖好的高门大户中的家主或公子包养着的兔儿爷,被宠得不知边际,连他家老爷这位吏部尚书都认不出来。
长随大步走向那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却嗤笑:“你是不是老的走不动路了,连打个人都要别人动手?本小爷站在伱面前,你还要假手于人。不会你家的儿子,也是别人代劳的吧?长得也不像你呀!”
如果说之前那句,沐明远只是口头说狠话,只是想让那华服男子死,并没想过抄他满门。
但这句话却像是捅了马蜂窝。
沐明远这么大年纪,早就过了容易被激将的年龄了。
可那也看什么事。
在草堂上他可以喝那些同样的政客们阴来诡去含沙射影笑里藏刀指桑骂槐。
可此刻,能真正消他心头之恨的,莫过于亲自动手打掉这人的满口脏牙。
他一把拉开长随,几步上前,果然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倪飞扬有心想阻拦吧,但根本没机会。
沐明远这一巴掌含怒而发,他也是正经科举出身,君子六艺自然很出色。纵使现在年纪大了,手底下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有人惊呼出声。
沐明远不理会,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哪怕面前这个华服男子不是兔儿爷,而是哪家勋贵的公子,他也打得!
他内心里甚至还有一个想法,哪怕对方是皇亲宗室,既然他没有见过,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打就打了,难不成还要他一个一品大员去为一巴掌负什么责任?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在华服男子的家人,主动带着礼物来向他赔礼,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一巴掌眼见得就要呼到那华服男子的脸上了,只听到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华服男子仰倒在地,双目紧闭。
沐明远有些懵,他刚才打中了吗?
巴掌声这么清脆,应该打中了才是。
可是他的手上为什么没有感觉?
他看一下自己的手,手掌心细嫩,白皙柔软,像女人的手。这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这不像打工人的样子,也并不是因为用力太大而麻木。
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打中。
这时,黎飞扬急步过来,一脸焦急无奈地道:“沐大人,您怎么能在我们的酒楼打我们的客人呢?我们的每一位客人都很尊贵,您这么做,是不是应该给我们酒楼一个交代?”
沐明远想说他根本就没有打中,那华服男子就是讹诈。
但是看看酒楼里其他人的目光,他就知道这样的辩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就连刚刚他自己都怔神了,以为自己真的打中了,何况离得远的别人?
不过即使遇到耍赖讹诈,他也不怕。
那小子耍赖到他头上了,真是可笑!
他将右手负手放在背后,傲慢地道:“本官便算打了又如何?”
黎飞扬顿足道:“你将人打得晕倒在地,说不得,这件事在下得请方大人做主!”
沐明远在心中轻嗤一声,难怪这个小小的掌柜敢挤兑他,原来背后有什么方大人。
真是可笑,什么方大人可以在他面前造次?
姓方,总不可能是礼部尚书那匹夫吧?
是也不怕,他敢纵容他的亲戚对自己不敬,连方照逾他也不会给面子。
黎飞扬大声吩咐:“许延,快去请方大人!还有,去请七皇子!”
沐明远都听笑了,如果之前说什么方大人,他觉得还有几分真实,现在还说要请七皇子,那就完全是这刁民在信口开河。
他那个野草一样的贱丫头女儿,他还不知道吗?
嫁给梁王都能被梁王休了,还能认识方照逾?还能认识七皇子?
他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了,但是他没在意。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进来,一见到倒地的华服男子,脸色大变,惊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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