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了?
石迦楼罗和石迦陵马上掀开身上裹着的毯子,抓起佩刀,弯着腰跟着来叔来到大石头上。
趴在上面监视下面的石沙弥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来。
“大郎,三姐,你们看那里,有黑影在晃动。那些人是败军,丧家之犬才是最凶恶狠毒的。他们的住地在那里,半个时辰前沿着山林潜行到了这边。”
来叔指着远处的一处住地低声说道,石迦陵认出来,那里正是北庭守将家眷,那位贵妇人的住地。
“那位夫人有一两百护卫,都是百战精锐。这一百多号败军,很难占到便宜吧。”
“家贼难防。”来叔轻声叹息道,“白天我四处打探消息,无意见到败军的首领,跟一位护卫头目在鬼鬼祟祟地交谈。我在暗处观察了一会,两人可能是老相识,机缘巧合在这种场合相遇,又碰到这种情况。恐怕是豺狗遇到了野狼,一拍即合。”
四人不再出声,继续趴在石头上观察着。
果然,黑影停住了,然后听到了几声不寻常的鸟叫声。很快,从贵妇人的住地里,潜出几条黑影,与外面的黑影合在一起。
“来叔,我们该撤了吧。”
“不着急。我们这个位置好,居高临下,贼子们要想过来,还得爬一段路,足够我们从后面的山谷逃走。现在天色太黑,走山路不安全,能待在原地就待在原地。以我的经验判断,这些贼子无非抢一票就走,不敢久待。谁知道宋军在哪里?火光一起,说不定就把他们招来了。”
来叔眯着眼睛说道:“塔户镇外那数百颗首级,说明宋军对肆意烧杀抢掠,不守规矩的人,绝不手软。”
石迦楼罗和石迦陵不做声了。
很快,黑影又一次晃动起来,向贵妇人的住地潜去。
突然,在远处一处住地里,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是一片慌乱的尖叫声,以及厮杀声。
应该是另外一伙心怀不轨的人也在办坏事。只是他们做事不谨慎,被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是火把,瞬间点燃了山坳里的整个营地。大人叫,小孩哭,还有女人的呼喊声,在黑色的夜里混在一起,如同是用各种野外不知名的菌子,熬成了一锅浓郁又危险的汤。
接着是各处火起。
杀人放火!这些贼人既然杀人越货,怎么可能不会放火呢?
火光仿佛是春天里草原上的花朵,先是零星的一朵又一朵。只是眨眨眼睛的工夫,猛地连成一片,火红地刺痛了每一人的眼睛。
石家一行人全部动员起来,各就各位。牵马的牵马,警戒的警戒...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随时出发。
事情如来叔预料的差不多。这些贼人知道目前的环境很危险,所以下手很快,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到火光里,一个个人影,背着大包小包,有的还穿着各色各样的丝绸衣服,牵着马,眉开眼笑地向山坳外面跑去。
火光继续肆虐。躲在暗处的幸存者,小心翼翼地发出呜咽哭泣声,被夜风吹动着,仿佛是游魂野鬼在小声说着话。
石家一行人继续保持着警惕,一直到天色发青,黎明即将到来,看到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留下两个婢女和石沙弥看守马匹,石迦楼罗和两位随从成三角形,石迦陵在中间,来叔押后,沿着山沟悄悄向住地潜去。
走进贵妇人的营地,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撕开的布料和衣服,还有散落的寥寥金银器具。起火的地方早就焦黑一片,只有缕缕黑烟在有气无力地摇摆着。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各处,大多数是忠心的护卫。幸存者也躺在中间,跟旁边的尸体一样安静。
石迦楼罗找到了贵妇人的尸体。看到她的惨状,转身往回走。精神稍微恍惚一下,没有拉住直冲过来的妹妹。
石迦陵看到昨天还在跟自己说话的贵妇人躺在地上,衣服被撕得稀烂,几近赤身。很白皙的肌肤,透着一种灰白色,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
猛然间,石迦陵觉得贵妇人就像是一只被刮光毛,宰杀干净的羊。在不远处,是她的四个儿女,有的身首两处,有的浑身是血...最小的女儿才三岁多,被砍成了两截,随意的丢在一边。
石迦陵觉得一种恶心从腹底涌起,翻江倒海。她跑到远处,扶着一棵树,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走了。远处来了一支军队,好像是宋军,截杀了一部分贼子。我们赶紧走。”跑到山坳口打探情况的来叔跑了回来,急匆匆地说道。
一行人从山后面的那条山谷迅速离开。
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被山坳营地的惨状刺激到了。
骑在马上的石迦陵,突然想起脸上有刀疤的神秘女子,跟自己说过的话。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可是有些人,总是自认为强者,认为太平和乱世与他们无关。其实,当时世道洪流席卷而来时,无论你此前何等高贵,都可能像牛羊一样死去。
是啊,身份有贵贱,但是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他们继续小心地避开宋军,沿着天山北麓的小路,继续向西北而行,追逐着不知在哪里的部落和亲人。
在某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歇息了一晚,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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