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让您来查案,为何旨意中没有明言,反而让东莱公以私人名义给您写信说明呢?”
贾瑛对皇帝的这道圣旨极为不解:“还有,老师,不知这东莱公是......”
冯严宽沉吟片刻道:“你却是一语中的!”
“陛下为何不曾明旨交代此事,东莱公也没有细说,只提了一句‘多方顾虑’,便再无他言。”
“至于说东莱公是谁......这也正是老夫要交代于你的,如今京城政局多变,各方利益又面临重新洗盘,你如今入京,为师心中难免有些担心,还要叮嘱你几句。”
贾瑛起身整了整衣襟,恭敬一礼道:“请老师指点!”
冯严宽示意贾瑛不必如此拘礼,又开口道:“正如你方才所言,今上有心整顿吏治,必然要对旧有的势力下手,那就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而东莱公,就是执刀人。
东莱公,姓傅,名轼,字辅臣,号东莱。祖籍山西,宣隆三十三年的探花郎,被先皇赐进士及第,那时的他也是年少风流、意气风发啊!”
冯严宽又被勾起了往思,忍不住的一声感叹,这才接着道:
“说来,老夫与他还是同年,还比他虚长四岁,不过论才情风名,老夫比不得他。当年他是探花郎,而老夫不过是二甲十三名,被先皇帝赐进士出身。
论安邦定国之能,造福一方之力,老夫同样比不得他。数十年的宦海沉浮,他的仕途生涯遍及整个大乾,两京十三省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每每为政一方,清廉爱民,政绩斐然。
就连先皇,听闻他的事迹,都不止一次夸赞,他的字便是先皇钦赐的,辅臣,辅弼良臣啊!宣隆五十年,先皇又钦赐他‘东莱’之号,为‘有名臣东来’之意。”
说到此处,冯严宽忽然面带悲愡的说道:“也是同一年,老夫有幸得先皇钦赐名号,恒石!按先皇当时的说法,是‘又臭又硬的石头’。
陛下啊,您可知道便是被骂,臣心中亦感荣幸啊!就算您将臣贬到南京六年之久,不理不问,臣心中也无半句怨言啊!”
贾瑛看着眼前老人如此“小儿态”般的模样,心中却多少能够理解,对于古人来说,“忠孝”二字大于天,尤其是忠于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英主。
与冯严宽而言,宣隆帝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了解冯严宽的性格,对于他晚年的任性而为,定然会跳出来反对,他更知道,只要冯恒石这块儿臭石头在京,必然会支持自己的儿子巩固天子权威。
于国家而言,冯恒石就是一面镜子,是今时的“魏徵”,可与他宣隆帝而言,冯恒石此刻“臭不可闻”。
但他不能杀他,他是大乾的皇帝,他要给这个国家,给他的儿子留下一个诤臣,所以只能贬,贬到天边,贬到对他的权利再也威胁不着的地方!
“老师......”贾瑛有心说些什么,开解一番,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又叫你这个后辈看了笑话!”
冯严宽良久之后,才缓过心神,道:“扯得有些远,人老了,你可不要介意为师啰嗦。”
“怎会介意!”贾瑛正色道:“老师半生宦海,有此心境,学生怎会不理解,再者,能得先皇赐号,却是让学生好生羡慕!”
“理解就好!咱们言归正途。你今次入京,别的都可不识,唯独不可不识东莱公,若是老夫别的学生,也无此担忧,单只有你......出身勋贵之家,于东莱公的锋芒,是首当其冲啊!
若你是一般纨绔子弟也就罢了,老夫懒得理会,偏偏还不是,正因如此,老夫方要叮嘱一二才放心!”
说着又取出一纸书信交给贾瑛道:“此中,有老夫写给东莱公的信件,你若有机会,可前去拜访一番!”
贾瑛再拜!
此刻,他心中对眼前这位恩师甚是感激,这般爱护之意,也只有在父母外公身上才感受的到。
又想到冯严宽此行所负圣意,不免有些担心,连皇帝都要顾忌的事情,岂是那么好办的,心中又想到铁扣、齐思贤二人。
当下便开口问道:“老师,您此番查案可有进展?”
冯严宽摇了摇头道:“自昨日老夫到此,那湖广按察使钟善朗,岳州知州鲍祀憹,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每每提及案情,也都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圣意之中又不让老夫公开查办此事,一时间难有进展啊!”
贾瑛又问:“老师觉得钟善朗、鲍祀憹这二人如何?”
“哼!”
冯严宽冷哼一声道:“老夫为官二十多年了,对于他们心中的想法又岂会不知,无非就是想敷衍一番,等到时间日久,老夫如果仍无进展,自然会被圣上召回。不论他们是想避责,还是此事与他们本身就有牵扯,老夫又岂会任他们摆弄,岂不忘了老夫恒石的名号!”
贾瑛微微一笑道:“老师,学生或许能助老师一臂之力。”
冯严宽眸光一亮,看了过来。
当下贾瑛便将铁扣、齐思贤两人之事粗略的说了一番。
冯严宽听完,面露思索道:“这二人所言是否属实?”
贾瑛摇了摇头道:“学生也不敢妄断,不过那齐思贤身上却有一道官员奏疏,学生隐约间看到署名之人就是齐本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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