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分房、娶老婆,乃是当下国企员工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因此今天晚上的新建家属区特别热闹。
有烧火盆请灶王的,
有喷符水定门神的,
有香火拱门的,
有浇蜡烛排墙的,
有门口派红包请百家福的……
总之,诺大的家属区里烟雾缭绕,鞭炮不断,过道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红色碎纸,要不是仓促之间还没来得及准备,估计龙灯都能给你舞起来。
当然,作为土生土长的齐鲁人,综合办公室的菜鸟们肯定不懂这些充满了西南神秘色彩的定宅仪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年轻人的形式来庆祝自己人生中这一重要的时刻。
………………
“亲爱滴,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你滴家,在哪里,我会送你送你回去~!”
西区4排7号院里,四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折叠矮桌上摆放着十多盆各色菜肴,中间还贴心地用几块红砖垫着炭盆。
一台二十四寸彩电直接被搬到了那个不足十平的小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电线旁,赫然摆着一台时下堪称奢饰品的录像机和两台小音箱。
往日里跟个闷葫芦没什么两样的苏宇正和几个人凑在一起,撕心裂肺地拿着话筒高歌,唱的曲目自然是红极一时的《路灯下的小姑娘》。
与计划中的不太一样,原本是只打算宴请部门里面的同事,结果下午捣鼓着捣鼓着,服务大队的张林和另外两个跟苏宇老四等人玩得好的小伙伴就加入了进来,使得本就狭小的房间越发变得拥挤无比。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最后干脆直接把用餐地点搬到了小院子里,地上铺上两层捡来的纸板后,就这么在大冷天的席地而坐。
既然是大冬天的在外面用餐,那自然少不了喝酒取暖,于是不到一小时,地上就乱七八糟地横着十几个瓶子,大家喝的二麻二麻之下,越发肆无忌惮,气氛反而更加热烈起来。
“喂,老四,杨默干啥去了,咋还没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那货是不是不打算给面子?”
闷骚无比的保书贤同志二两酒下肚之后,诗兴大发,肠胃里酝酿几句诗歌就要喷薄而出时,忽然有人拍在了他肩膀上,将他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灵感驱散的一干二净。
众所周知,对于诗人来说,诗兴大发的情况下被打断灵感堪称生死大仇,要是换成是别人,保书贤早就恶狠狠地扑上去,用那副浑身没有二两肉的精干躯身跟对方来个不死不休了,
但瞅了瞅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大手,老四同志嘴皮子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发飙——大手的主人叫蔡兆丰,一个体格至少比自己壮两圈的孥货。
“这我哪知道杨默干啥去了?有本事你自己问张主任去啊,是张主任把他拉走的……再说了,人家做东的苏宇都没急呢,你急个啥?”保书贤翻了个白眼,趁着酒意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下。
作为职场八卦小能手,四眼同志自然知道这货是一个视杨默为潜在情敌的傻叉。
大哥,人家杨默要是对涂丽丽有意思,早就手到擒来了,轮得到你在那围着小姑娘整天转圈?
还情敌?
你丫的配么!
听到这货把张主任搬出来,职场斗争经验几乎为零的蔡兆丰顿时有些进退失据,当下哈哈了两声:“这不瞅着都快八点半了么,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他再不来,就得散场了……我们这些男生倒是无所谓,那些女孩子可没那么皮实抗冻!”
这年头的北方一到冬天晚上,基本都是五点半开饭,过了八点以后基本都在屋里猫着,因此就聚餐而言,八点半的确是个很晚的时间了——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即便有炭盆烤着,但老是在院子里带着也不是回事。
见到这货又在涂丽丽面前展现怜香惜玉的那一套,保书贤撇了撇嘴,正想怼他两句,张林的声音忽然传来。
“咦?杨默今天原来是要来的?今早上我看他跟张主任一起,在我们何科长的办公室里聊了半天,然后又急匆匆地赶向地质大队,我还以为他今天没时间过来了呢。”
张林坐回纸板,把手凑到炭盆旁边向了向火,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众人,仿佛是在奇怪都是同一个部门的,这些人怎么会不知道杨默干嘛去了。
跟张主任一起在何科长的办公室聊了半天?
好歹也是在钻探公司混了大半年,众人最起码的嗅觉是有的,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要知道,与负责科室日常工作的二把手不一样,他们这种小卒平日里是很少能在工作上直接接触科长这种一把手的——即便是有,往往也只是在交接文件时那一瞬间得到对方鼻子里的一声“嗯”罢了。
想想看,连那些寻常科室的一把手都是如此难接触到,更何况服务大队这种油水丰厚到难以言述的要害部门?
君不见服务大队的院子里,随时都在拍着长队,全都是其它单位等着打一声照面的负责人?
能在何科长的办公室里待上半天已经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中间还是跟张主任一起待着的……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那个……张林,杨默和张主任都跟何科长聊的啥?”在蔡兆丰有些嫉妒的目光中,涂丽丽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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