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夜审柳奕过去三天了,顾泠泠已初步想好怎么弄垮严家。
这日晌午,天阴欲雨,雪籽簌簌打落,她请继彬帮忙去送两封信时,这才惊觉杨亭安竟一直没出现。没来侯府,继彬说也不在自己的宅子里,那晚四弟不是说保释他京兆府吗?
伸手接住几颗晶莹剔透的雪籽,她秀眉微皱,喃喃自语:
“这混球去哪儿了?”
心微动,身已远。
再恍然回神,她发觉已立在临渊院外面。
一颗雪籽打向面颊的微微刺痛传来,她蓦然惊醒,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那混球去哪里,与自己何干?
再说,他还能去哪里,肯定是怕自己收拾他,所以躲起来呗?
他那人可是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德行,担心什么?
不,压根就不该担心!
想到这,她立马转身,身后却传来潇月笑吟吟的询问:
“三小姐是来找夫人的么?小世子已醒,奴婢领您进去吧。”
“不……我……”
“夫人早上还念叨这几天没看见你呢,快进去吧。”
潇月如今是林樱身旁的得力助手,对顾泠泠的性情也摸得很准,不由分说挽着她进了暖阁。
看到有人进来,午睡醒来趴在洁白长绒毯上的可乐立刻扭过头,黑宝石似的眼睛滴溜滴溜望过来,小嘴嘟嘟的,胖乎乎的小手更是朝半空抓啊抓,看得顾泠泠心头柔软。
她立刻疾步过去,一把抱起咿咿吖吖的可乐:
“嚯,小家伙,又重了呢!你娘都给你吃什么好东西呐?”
“啊……哦哦……”
净手回来的林樱一进门帘就听到两人各说各的话,不由得扑哧轻笑。
交代潇月待会儿早点抱可乐去老侯爷的临冬院玩耍,她浅笑入内:“想着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没去临春院。今天情绪好些了么?”
犹记从前,每逢有什么心事或不痛快,美貌但倔强的老三总喜欢躲起来——
林樱很清楚,她这是不信任任何人的表现。
原主林莺苛待四娃、将她送胡家当丫鬟,让她一生的信任都已崩塌!好在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旧日的伤疤不能完全消除,但也淡化些许。老三这个人,也肉眼可见的开朗些许。再加上之前林樱道出魂穿一事,如今的她们不像后娘继女,更像朋友。
而朋友之间,林樱更喜欢坦诚以待。
想到这,林樱就不由得对柳奕那厮恨得牙痒痒:
若非他掀出旧事,老三也不至于再度伤怀!
真是又渣又贱的一男人!
宠溺捏捏可乐肉嘟嘟的手,顾泠泠抬了抬杏眼:
“没什么心情不好,不过这几天在想着怎么釜底抽薪而已。”
这话,显然是有水分的。
不过林樱也知道,相比从前的老三,如今的青阳县主早修炼出控制情绪的本事。那晚她愤怒吃惊伤心,如今三天已过,有什么也都悉数消化了。只是,林樱总是忍不住心疼她这个消化的过程。
这么想着,她侧身坐去罗汉床:
“所以你过来,是告诉我想了什么办法?”
摇晃着拨浪鼓的手一顿。
顾泠泠淡然扬唇:
“不是。这点事还要劳动你,侯爷不得找我麻烦呐?”
“那是……”
林樱其实猜得到顾泠泠是来问杨亭安的下落,只不过……
她想装傻,让人自己把话说出来!
“过来看看可乐和你,不成吗?”
从温柔含笑、婉转流光的眼睛里读懂她早已猜到自己目的,顾泠泠只觉得脸颊一燥,忍不住啐说,“跟我装傻充楞,有意思嘛?说吧,那混球去了哪里?他不是认你为娘吗,不管去哪里,肯定会告诉你一声的。”
扑哧一笑后,林樱摇头: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
将可乐递给潇月,顾泠泠明显不信,“还有侯爷和你不知道的事?”
“真不知道。那晚我们不是早回来了么,老四将他带去哪里,后来没跟我交代。我想着,老四向来稳重聪睿,也就没多问,也没让侯爷多问。”
林樱一边说,一边起身替儿子理好小斗篷的风毛和帽子。
谁知再转身,只见顾泠泠脸色已是青白一片!
“你怎……”
她才张嘴,顾泠泠已抢问:
“你那晚跟我说被灌入的那些记忆里,杨亭安也是被四弟带走,后来消失了对吧?”
“……”
这丫头,居然就联想到那里去了!
还嘴硬不关心人家!
林樱唔了唔:
“是,不过那些都已改变,老四不可能对……”
“我去找四弟!”
说罢,顾泠泠霍然起身!
速度之快,让林樱使出老大的劲儿才拽住她一条胳膊:
“老四没把他怎么样,是让……”
“夫人,门口来了一男一女两位老人,都跪在门口求见您。”
“啊?”
示意顾泠泠耐住性子,林樱蹙眉:
“什么人?”
“奴才问了,老头儿一言不发,老妇就在那哭哭啼啼什么都不说,只坚持要见您,奴才没办法,这才来请示。您看是将他们赶走,还是请进来?”
燕斯年从北境归来团圆,预计傍晚能到城郊,燕御年惦记弟弟一路风尘辛苦,领人带着不少东西迎接他去了,管家只能来找林樱。
“领他们去大厅吧。”
说罢,林樱转向顾泠泠:
“别担心,老四对杨亭安自有安排。走,跟我瞧瞧去。”
“确定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啧,这么明晃晃的关心,若某些人亲耳听到,该多好呐!”林樱边挽着她往外走边打趣。
“嘁!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得被他那一帮子兄弟给吃咯?”
话是这样说,行走在寒冬腊月间的顾泠泠却感觉到自己的脸,又偷偷的燥热了一下。多少有点心虚作祟,她赶紧偷瞄肩并肩行走的林樱,好在她似乎是在思考来者何人,并未留意自己,这让顾泠泠悄悄松了口气。
大厅不比暖阁,虽然也有火盆,但温度很低。
一进去,林樱就看到两个同样身穿粗布衣衫的老人畏缩在那里。
男的瘦又黑,约莫五十来岁,脸上褶子堆积,双手粗糙还有裂口,一看就是常年辛勤劳作之人。
女的年轻几岁,虽然粗布荆钗满脸风霜,但仍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拥有美丽的五官。
看到她们,两人一齐怔仲。
随即,一齐将眼神投向男扮女装的顾泠泠!
管家在一旁提醒:
“这位便是我们侯府夫人,还不请安?”
“免了免了。”
让年纪大的人给自己下跪行礼,是林樱这么久以来始终无法接受的事:
“不知二位……”
“夫人,顾县主,求您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奕儿吧,求求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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