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又一块的盐砖被搬上了车,周围到处是喜笑颜开的士卒。
他们提着鞭子,耀武扬威的让被俘的汉人百姓不敢有丝毫停歇,但凡稍有迟疑,离得最近的士卒,抬手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声,随着鞭梢清亮的爆响,耶律屋质却背上一紧。
明明挨打的是一个快走不动路的汉人,但耶律屋质却觉得,好像是打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在这一瞬间,来自战场的敏锐直觉,让耶律屋质很想马上带人返回幽州。
不!幽州已经没救了,应该马上返回辽东,也不!最少应该退到上京临潢府,甚至东京黄龙府或者长春州去。
因为眼前的契丹军队,已经不是原来的契丹军队了。
偃师城的惨败,不单让契丹宫帐军精锐尽失,最重要的是,极大打击了所有契丹人的心气,让他们对周军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为什么从幽州到沧州就走了十几天?
耶律屋质很清楚,因为大部分契丹将领,嘴里喊的震天响,要再入东京,为皇帝报仇,但实际上他们极为害怕南下与周军作战,因此一路上就是磨磨蹭蹭的。
打草谷很上心,完全就不想南下。
按照之前的战略,应该是他们快速机动到贝州与刘知远配合,先拿下贝州或者逼降符彦卿。
郭威则在滏阳-漳水一线拖住周军主力,最后举两军之力,与周军决战。
可是现在,刘知远的信使几天前就到了,河东大军已经到了相州城下,他们这些契丹人还在沧州。
恐怕最后河东军被周军击败了,他们很可能还没到相州。
这仗还怎么打?
耶律屋质痛苦不已,他脑海里无数次闪现出退回到上京临潢府或者东京黄龙府去的念头,但是他知道,他们已经退不回去了。
下面的士兵回去了或许还有条活路,但是他们这种拥立了耶律阮的人跑回去,一定会被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杀光的。
离开了幽云,耶律阮就当不成契丹皇帝,他们也什么都不是。
此时快到申时末了,日头已经开始偏斜,欢声笑语越来越响。
大量的契丹和其他杂七杂八民族的士卒,开始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各部开始把抢到的牛羊拉出来杀掉烤肉。
有些动手慢了,没抢到东西的部族,就只能骂骂咧咧的在火边烤着些不知道什么饼子。
几个只穿着皮袄子的奚人打闹着从耶律屋质身边跑过,这些傻货刚才看着盐砖洁白诱人的模样,一人吃了一大块,这会咸的不行,正在到处找水喝。
整个大营混乱一片,没有统一的后勤,饭是各做各的,能吃什么就看你抢到了什么,旗号、衣饰、编制更是混乱无比。
作为大军实际统帅的耶律屋质,都不知道从他面前经过的人是谁?
耶律阿保机以及耶律德光本人大半生为契丹人打造的精锐武力,以及将契丹人从游牧部落提升到半农耕帝国的努力,全部都在偃师城大战后消失殆尽。
现在的契丹人,已经和一般的草原民族,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耶律屋质马上就看到了一支非常有纪律的队伍,
他们虽然是在赶路,但阵型却没有丝毫散乱。
前如锋矢,随时可以透阵而出,两翼各有十余骑为屏障,可以拦截也可以断后。
有尖叫着的汉女经过,他们也不去抢,看见路边有烤好的羊肉,也不像其他士卒一样去哄抢,这是有良好纪律的表现。
而且这些人体态丰腴,肤色充满光泽,眼神坚毅,马侧的长刀、弓、箭等都保养的很好,战马也洗刷的很干净,如同鹤立鸡群一样显眼。
此时的契丹人中,能在战时也做到这样保养战马和武器的不多了,以前倒是挺多的。
不过,耶律屋质还是有些疑惑,若是说其他的士卒他不认识,但有这份战术素养的,整个耶律阮的契丹国,也不过还剩下六七千,他不可能不认识。
于是耶律大详稳轻轻一夹马腹,来到了这支二百人左右小队面前,用手里的马鞭指着像是为首的头目用契丹话喊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位统军的部下?”
耶律屋质直接用了统军这个官职,在他想来,也只有脱胎与原本契丹宫帐军和属珊军的精锐,才有这份气度。
耶律思忠轻轻一愣,手心里冷汗狂冒,他虽然不认识耶律屋质,但是耶律屋质身后那几个宫帐军打扮的侍卫,以及侍卫举着的象征大详稳和大惕隐的大纛,他是认识的,也瞬间知道对面人是谁。
入娘贼,打探个消息,怎么撞到契丹人主帅面前了?
耶律思忠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狗入的,周围都是契丹兵,起码有三四千之多,不容易跑掉啊!
没办法了,耶律思忠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不过耶律屋质眼睛一眯,刚才对面那个领头者的东张西望,引起了他的怀疑。
耶律大详稳轻轻咳嗽一声,身后的侍卫都悄悄把手摸到了刀柄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耶律屋质突然闻道了一股熟悉又恶心的羊骚味。
味道特别冲,滋味之奇特,哪怕就是在这个紧张时刻,一下就差点把他给恶心吐了。
这是多久没洗澡?不!应该是洗过澡吗?
不单是耶律屋质,耶律屋质后边的契丹侍卫,也被恶心的不行。
他们久在燕云之地,已经不太适应这种几乎从不洗澡的羊屎味加上羊骚味,然后再用人汗腌入味,再闷出来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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