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天霹雳一般,耶律休哥罕见的失态了,一把拉住耶律阿列道:“可是事实?”
耶律阿列低声道:“十有八九,听说是得到噩耗,气急攻心,当场就吐血了,城里的大夫都给请到了行宫。上面还特地传下话来,不让讨论。”
耶律屋质在契丹的地位是超然的,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大臣。他拨乱反正,三次抵定契丹乱局,挽狂澜于既倒。在契丹人的心里,有若定海神针一般。
很多时候,耶律屋质的威望,甚至超过契丹的皇帝。
耶律必摄当年若不是得到了耶律屋质的点头,他这个来路不正的契丹皇帝根本坐不稳位子。
耶律屋质这一倒下,给契丹造成的影响远不是南府宰相耶律沙、北院大王耶律挞烈可以相比的。
尽管耶律必摄反应迅速,在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想要避免让情况更加恶劣。
但当时见耶律屋质吐血倒下的人并不少,无可避免地走漏了消息。
耶律必摄严令上下不得私议,但这种情况封锁得越严实,越让人不安。
明面上不敢说,但私下里相互讨论的不在少数。
耶律阿列在耶律休哥手下当过兵,对于自己的老上司还是很信任的,小声地将消息告之。
耶律休哥心事重重地告别了耶律阿列,上马直往城中行宫而去。
整个行宫气氛更加压抑,耶律休哥通报以后给侍从带到了偏殿。
殿外皆是闻讯而来的大臣,一眼望去,耶律休哥神色有些恍惚,仿佛走错了地方。
这契丹的国策是因俗而治,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不假,但这种情况仅限于行政管理,军权还是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上的。
哪怕是京州军,真正的统帅也是契丹人。
这京州军,又叫五州乡军,是征集五京道各州县的汉族﹑渤海族等的壮丁组成的兵马,但因南京、西京已经为中原攻取,五京只剩下了三京,便改为了京州军。
汉人也并非不能掌兵权,如两韩家、康家这些已经彻底契丹化的汉人家族有资格掌兵以外,其他人最多在军中担任将校,几乎不可能统兵为帅的。
但是在这偏殿之外等候的高阶官员,一眼望去,竟是汉人占据多数。
高勋、韩匡美、韩德枢、康延寿、赵匡义、刘弘等,尽有十数人。
而契丹人则以南院大王耶律海里为首,往下是耶律奚底、乙室王撒合、耶律冲、耶律学古、萧干、萧讨古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九人,其余几位是奚人、熟女真人。
他们契丹人多为将帅,由此可见,此役他们折损是何等惨重。
耶律休哥心事重重,但不失礼节地跟耶律海里、耶律学古、耶律奚底,还有高勋、韩匡美、韩德枢、康延寿这些人问好。
耶律休哥备受恩宠,但地位远不及这些庙堂老人的。
众人也纷纷回礼,耶律休哥为人谦逊低调,又深得契丹皇帝器重,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对他都抱有一定的好感。
“大王,情况怎么样?”
耶律休哥来到耶律海里身侧。
耶律海里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对于耶律屋质,他心中是有怨的,怪耶律屋质选择牺牲耶律沙而不是别人,但见到耶律屋质气急攻心,喷血倒地的那一刹那,又觉得他值得敬重,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为了契丹,耶律屋质可以说是呕心沥血,机关算尽,最终却倒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下。
此时此刻,在偏殿里屋。
直鲁古将银针从耶律屋质的身上取下,遗憾地摇头道:“陛下,于越气血攻心,已经故去了。”
耶律必摄双目失神,囔囔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于越还没有给朕留下遗言,怎么能就这样故去?阿公,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直鲁古。
直鲁古是吐谷浑人,当年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攻打吐谷浑的时候,在战场上捡到一弃婴,是吐谷浑名医之后。
耶律阿保机见弃婴可爱,便让淳钦皇后收养。
直鲁古受家学渊源影响,酷爱医术,拜耶律德光从中原带来的御医为师,将宫里所有中原医学着作熟读于胸,乃契丹第一名医,着有《脉诀》、《针灸书》,是草原医学的奠基人。
因其等同耶律阿保机的义子,在契丹地位很高,即便是耶律必摄也以阿公尊称。
直鲁古苦笑道:“气息脉搏全无,即便华佗在世,也不能让已死之人复生。”
原来耶律屋质对于献祭自己昔年属下兼好友耶律沙一事,耿耿于怀,加上劳累过度,本就患病在身。
结果五年谋划不但未成,还将契丹推向绝地,葬送了三万精兵不说,大大小小的将帅数十人,其中包括耶律挞烈、耶律沙、耶律斜轸、韩德让这样人才。
可以说他的五年谋划,彻底毁了契丹的未来。
这让耶律屋质这种对于契丹忠心耿耿的老臣如何能够接受?
闻讯之后,当场就吐血倒地。
最终抢救无效……
泪水从眼角滚落,耶律必摄看着周边跪伏于地的大夫,道:“从今日起,你们不得离开这偏殿。”
他望向直鲁古道:“阿公,兹事体大,于越的死讯晚些公布吧。”
直鲁古点了点头。
耶律必摄挤出了笑脸,走出偏殿,告诉外边等待的官员:“在阿公的妙手之下,于越已经好转,正在休息。于越为我大辽操劳过度,让他好好休息,诸位莫要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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