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家以后,宝花很少再回娘家了,她有时在家做家务,有时和家泰一起下地干农活。在家里,除了家泰以外,宝花很少再搭理别的人。家泰唯老婆的马首是瞻,他也几乎不与母亲、兄弟、嫂子来往,家安、家平的几个孩子也不敢到三叔、三婶的屋里去。
家安、家平和樊氏分开另过以后,他们开始意识到了当家的不易,回想起往日的生活,他们不由感念继母的种种好处,都对以前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心里不免暗暗自责。看到家泰小两口分开家后还是如此地不懂事,他们也很痛心。虽说二人都没有向樊氏认错,但他们时不时会让妻子给樊氏送些青菜,有时也会给樊氏挑担水。
花氏和扈氏本来与婆婆并无隔阂,只是因为杨四兴去世后家里少了作主的人,弟兄妯娌间出现不合,她们才想到要另立门户。分开家后,她们都比以前忙了许多,不仅需要做家务活,还得经常下地劳作,看孩子的活少不了还得让婆婆帮忙。樊氏自然不会拒绝,有时她还会留孙男娣女在她的灶上吃饭。杨家康向来喜欢几个侄儿和侄女,虽然家分开了,他依然待他们一样亲。有空时,他还会领着他们玩,还会给他们做陀螺、扎风筝。几个侄儿、侄女也都非常亲近这位小叔。只要他在家,他们就来找他玩。
这年大年三十的上午,杨家康把他和母亲居住的两间屋子和那间小灶屋打扫一遍并贴上写在蓝纸上的春联和福字。半下午,他和樊氏在灶屋包了一簸箕大肉馅的饺子。
正当娘俩又包了半簸箕荠菜馅饺子的时候,家安走了进来。
“姨,你跟家康包饺子啊?”家安笑着问。
樊氏抬起头,“你家的饺子包完没有啊?”
“狗孬他娘正在堂屋包着哩。”家安说道,“姨,我跟老二商量过了,今儿晚上你跟家康都去我屋里吃饭,老二一家也去,咱吃一顿团圆饭。等一会儿我让狗孬去喊喊老三俩人,可能他俩不会过去。”
樊氏登时热泪盈眶,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家康问道:“家康,你大哥叫咱去他那儿吃饭,你看咱去不去啊?”
家康笑着对母亲说:“咋不去啊?去呗!”
“那中,俺去吃一碗饭。”樊氏对家安说,然后她又指着灶台上放的那簸箕饺子说,“恁多人去吃,狗孬他娘包的饺子别不够了,你把这一簸箕端走吧!”
“够了,她今儿上午就下手包了。姨,我先过去了,到时候我让狗孬过来喊你俩。”
家安走后,家康急急忙忙把剩下的饺子皮全部擀完。
“娘,昨儿下午我去俺干爹那里打扫屋子,他给咱写了春联还让我今儿下午去他家一趟。”杨家康起身说道。
樊氏说:“你去看看呗。你干娘再给你压岁钱你也不能要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我知道了,娘!”
当家康即将走出灶屋门口的时候,樊氏又叫住了他,“孩儿,你可别在你干娘家时间长了,天快黑的时候,你还得跟你哥一块上坟地烧纸哩!”
“中,误不了事!”
杨家康大步来到辛洪夫妇住的小院,看见院子里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堂屋门口两边各悬挂着一盏大红灯笼。
“干娘,饺子包好没有啊?”家康笑着问。
“包好了,”甘氏从堂屋走了出来,“就等着你过来吃哩!”
“干娘,我不在这儿吃了。刚才俺大哥过去说,让我跟俺娘都去他那儿吃饭哩。”
“那好,那好,”甘氏高兴地说,“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吧!”
家康来到堂屋门口,“干娘,俺干爹没在家吗?”
“在家,在屋里忙着哩,你也进屋吧。”甘氏笑道。
家康随甘氏走进屋里,看见辛洪正在往北墙上悬挂一块黄布。他走近一看,原来这是绘制在一块黄色绸子上的画像,画中是一位倒骑毛驴、手里拿着一个渔鼓、看上去神采奕奕的老头。
“干爹,这个老头不是张果老嘛!”杨家康笑着问,“你在墙上挂他的像干啥啊?”
辛洪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杨家康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孩子,可不敢乱说话,”甘氏低声说道,“像上的这个人是咱的祖师爷!”
辛洪把画像端端正正挂好,又把屋里那张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小方桌放在画像的前边。甘氏拿出一对铜制的蜡烛台放在小方桌上,接着点燃两支红色的蜡烛,然后把它们稳稳当当地插入蜡烛台中。
辛洪去灶屋打来半盆温水,三人在盆里洗了洗手。
辛洪把一张草垫放在小方桌的南边,甘氏把门关上,杨家康感到有些惊讶,但他却没敢再问。
辛洪毕恭毕敬地把几样供品摆放在小方桌上,跪在草垫上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弟子辛洪给祖师爷磕头了,请您老人家享用供品。供品不好,请您老人家多担待!”
他又磕了几个头说:“是弟子无能,没有把祖师爷传下来的道情发扬光大。犬子走后,我们夫妇一直找传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弟子知道,衣钵虽小,却是从祖师爷您那儿传下来的,要是从我这儿传不下去,弟子的罪过就大了。我为此事整夜地睡不着觉啊!”
听辛洪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杨家康不禁惊呆了。几十年后,当他向几个孩子传授渔鼓道情的时候,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当年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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