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子来了!”
“快跑!”
纷乱的叫嚷声,桌椅的碰撞声,还有,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叮铃铛~
叮铃铛。
一个穿着红色汗衫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在小巷子里穿行,背后还背着一个简易的破落包裹,里面的东西伴随着起伏,发出哐啷啷的声音。
年轻人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从露在衣服外头的身子骨就能看出来,瘦如麻杆的年轻人并没有很好的体力,只是仗着对这片小巷子的熟络,勉强甩开了追兵。
就在年轻人的耳中不再传来那些严厉的呼喝以后,他放慢了脚步,他实在没有充足的体力继续跑了,再跑,怕是就要因为几天没吃饭而昏厥过去了。
“不许动!”
可一道矫健的身影忽然从侧边的巷子口扑了出来,草绿色的制服,黝黑的皮肤掩盖不住那精干的肌肉,犹如猛虎扑食一样将瘦弱的年轻人直接撞翻在了地上。
这一下实在是好大的劲,年轻人扛在肩上的背包也就这么甩了出去,一些灰扑扑的瓷器甩了出来,与坚实的青石地面碰成一堆碎屑。
精干的治安官没有去管那些碰坏的瓷器,而是勉力将那个摔懵了的年轻人扭过身来,两双明亮的、年轻的眼珠子对视到了一起。
“张含默!”
治安官咬牙切齿,眉头间竟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可真能跑啊你!”
——
很难相信,一个姓沈,一个姓张,却是从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人。
那山沟沟很大,里面不止是有沈家村,还有其他好几户不同姓氏的村落。
要不是沈言风第一次抓到张含默后,发现这小子居然是个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黑户口,以至于遣送回老家时,跟着张含默报的地址,最后却路过了自己村口,沈言风也不会知道这小子竟然跟自己是老乡。
虽然同样是山沟沟子,但村落之间亦有差距。
沈家据说是祖上是因为没落后才搬进来的,虽然成了农户,却以前富贵过,所以并没有丢掉全部的传承,不光有个像模像样的大祠堂,村里还一直有个看上去很有文化的算命先生。
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都是那个算命先生取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家村的张含默算是避免了叫做张狗娃的命运,尽管名字里同样有个犬,但听上去文化水准高多了。
两人虽是老乡,但在成年以前,两人并没有见过面,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因为沈言风的父亲成功闯出去过一段时间,只是又被打回来了,沈言风算是城里生活过的,跟那些相对纯正的泥巴小子也玩不到一块。
而且沈言风父亲死前几年,得了失心疯,见谁都觉得是想要打杀他的卫兵,躲在山里不肯出来,沈言风母亲为了照顾沈言风的父亲,就带着年幼的沈言风跟着钻进了大山里。
一家人住的是破落的茅草屋,除了沈家村的人偶尔伸伸援手,让这一家子不至于活不下去,其他几个村,是真不怎么认识他们一家。
只是茶余饭后能谈到一些,谈到沈家村有户人家,里面有个疯子。
总之,后来沈言风也闯出去了,在城里买了房,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完成了疯子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所以新的年头后,沈言风又成了几户村里的榜样。
尤其是一些年轻人的榜样。
这其中也包括张狗娃,或者说张含默。
他不认得沈言风,只是听说隔壁村有个人在城里混的不错,所以也起了心思,跟着跑进了城里,想要体面起来。
结果张含默没走正道,跑去古玩市场倒腾假货去了。
那时候是啥时候哇,二十多年前,上头刚刚决定严打,你这不是纯纯对着干嘛?
毕竟卖假货可不只是卖假货。
这里面水深的很。
如果放任张含默干下去,兴许再过些年头,他就该混成真要被严打的对象了。
沈言风只是普通治安官,真正的严打轮不上他,他只需要跟着那些大行动,抓一些小虾米。
一抓就给张含默抓住了。
不过那时候证据收集等一些程序并没有现在那么专业,第一次抓到张含默的时候,这小子一穷二白,兜里翻不出一个大子,身上的红色汗衫都洗的脱色,看上去粉粉的。
要不是这小子傻乎乎的跟着那些主要目标一起跑,都不会被抓回来。
沈言风把张含默遣送回去了,不远,一票人刚好都在一条山脉附近。
可张含默不甘心啊,又跑出来了。
还是干老本行,结果一年不到,又落到了沈言风的手里。
沈言风都给气笑了,而且这一次,那布袋子里还有一些没摔碎的瓷器,这下人赃并获,直接给张含默哐当一下锁铁栅栏里了。
这下张含默傻了眼,再怎么没文化,这大铁栅栏也是小时候赶集在小人书上看到过的。
倒卖古玩,不会是要掉脑袋吧?
本来就瘦的只剩麻杆的身子一下就在牢子里吓晕过去了。
最后又是沈言风把他背到医院,还垫付了药钱。
再后来。。。其实也没那么多再后来。
张含默那点事情顶多算是诈骗,还够不上倒卖古玩。
出去以后,沈言风看在老乡的份上,好好规劝了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年轻人一番,张含默也就听进去了。
之后,沈言风就没怎么看到过张含默。
除了沈言风迎娶城里有名的裴家姑娘那天,也就是大婚的日子,城里某个不起眼餐厅后厨的一个瘦瘦的学徒,翘班溜了出来,站在举办婚庆的酒店外眺望了许久,然后悄悄的放下了一个礼盒,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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