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科……会有什么后果吗?”
此刻夕阳一点点下坠,上空的天幕已经转为红黑色,最后的圆形光斑是地平线最后的余晖。上杉小姐扭头发问,晚霞照在裙摆上的光泽越来越淡。
“会拿不到奖学金,没办法毕业。”陆离耸耸肩,“你记不记得芬格尔?”
上杉小姐半仰着头,稍稍抬起了精致的下颚,眼中思索迟疑皆有,似乎正在脑海中检索‘芬格尔’这个名字。
过了半晌,她说:“是不是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学长?脏兮兮的。”
以绘梨衣的中文水平,显然用不出‘鸡窝似的头发’这种比喻,以及‘邋里邋遢’这个词语。当然她的描述很直白,通俗易懂。
“对,就是他,他今年已经读了八年大学了。”陆离顿了顿,“如果你持续挂科的话,就会变得和他一样脏。”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因为陆离没办法一本正经地给一位没有上过学的学生科普挂科的坏处。
卡塞尔学院的成绩无不关乎血统与奖学金这两项,然而蛇岐八家的公主会在意三万六千刀的奖学金吗?
不会。蛇岐八家积攒的财富难以想象。
会在意S、A、B的血统阶级吗?
不会。一发审判分分钟帮死侍快速投胎。
“那绘梨衣还是不要挂科了。”上杉小姐竖起耳朵,难得认真。
“这就对了。”陆离得意地笑了,什么叫因人施教啊?什么叫良心教师啊?
这种引导学生走入正道的满足感与成就感,真是给个神仙当也不换啊。
“那teacher你在四年以后也会毕业吗?”上杉小姐又问。
“不会,我是老师,如果没有意外,或许我会在这里一直干下去,直到老得动不了。”说到这里陆离淡然一笑,“说不定昂热校长百年之后,我就是校长呢。”
“那teacher你会多脏啊?”上杉小姐一本正经地问。
陆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被风卷下来的落叶从树梢上幽幽飘落,掉在他的肩膀上,失去了落日最后的温度。
“呃……这个……”陆离罕见的支吾了,“我是老师,老师和学生不一样的……”
什么‘教书育人’、什么‘德高望重’,都是以绘梨衣现在的中文水平很难听懂的成语,空气中充满了窘迫。
“可是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不会觉得孤独吗?”
上杉小姐慢慢走了过去,将他肩头的那片落叶拾起,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陆离愣了片刻,没想到能从呆萌的学生嘴里听到‘孤独’这个有些高大上的词语,她已经领悟到‘血之哀’了?
“孤独是一种特殊的情绪,来自于渴望某种情绪与拥有的情绪之间的差异,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
既然学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他这个做老师的只好给出自己的解释。
“比如你哥哥,他渴望成为正义的伙伴,却因为曾经杀死弟弟葬送了自己的同路人,所以觉得孤独。比如我,我虽然可能会在这里任教几十年,但我教给学生们屠龙的技能,帮助他们竖立正确的三观,我并不孤独。”
天幕上的夕阳已经沉了下去,群星与皎月尚未从云层中探头,陆离望着认真听讲的上杉小姐,问道:
“求而不得才是孤独,并不在于你拥有多少,你现在孤独吗?”
上杉小姐认真地思考起来。
她现在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想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旅游,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年位于那间病房的孤独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绘梨衣现在并不孤独。”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这不是很好吗?”陆离歪着头,反问。
“可是……绘梨衣之所以不孤独,是因为teacher治好了我的病,如果四年后绘梨衣毕业了再也见不到teacher,还是会觉得孤独的。”她急匆匆地说。
“这是什么逻辑?”陆离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并不会随着什么人的离开而消失。”
上杉小姐于渐渐浓郁的夜色中,固执地说:
“绘梨衣不知道什么是逻辑。”
陆离想了想,觉得与一个女孩纠结逻辑、孤独这些虚无缈缥的词语没什么意义,何况她的成长历程曲折,真正接触外界的时间只有三个多月,未来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拥有人生旅程上缺失的一切。
“那你现在不是不孤独吗?四年之后再说吧,说不定你也能成为卡塞尔学院的任课教师,这样就可以在不改变对孤独的认知这个前提下,一直不孤独。”他说。
“如果一位血统优秀的学生成为任课教师,我想校董会不会拒绝。”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陆离回头,发现他与上杉小姐探讨得出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远方的小楼开了门,昂热已经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是一脸揶揄的副校长,以及面沉如水的源稚生、上杉越父子俩,只有源稚女在笑,笑得特别像风间琉璃。
“校长?”陆离傻眼了,“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在你说我百年之后你可能会成为校长。”昂热说,“陆离老师你对‘孤独’的分析真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啊?”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能代表陆老师的情绪。
几分钟后,卡塞尔学院,昂热的独栋别墅内。
校长推开了大门,守夜人第一时间占据了最舒服的位置——壁炉前的沙发。一楼大厅的装修古典又奢华,上空的水晶吊灯挂着柳叶状的饰品,青黑色的羊毛地毯舒适又温暖,几人陆续在沙发上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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