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李孟羲笃信技术的力量,遇事不决,其非要用技术用专业工具来解决。
如跨壕长桥会滑落壕沟,李孟羲想的是,军中备一些铁钎,再备一些锤子,这样,在架桥之时,铁钎一钉,梯子决计不会滑落,可实际好用的方法是,不必铁钎,不必锤子,以短刀做钎,以大盾做锤,方便无比,且不增加后勤累赘。
又有,有人拔刀做钉固定梯子,则失却兵器,李孟羲想到的是,增加兵器配备数量,一人配兵器两把以上,如此,则不至失去一把兵器就手无寸铁。而实际,更好的解决办法是,前边作战的人缺兵器,直接往后借,后再借更后,以此类推。
又有,李孟羲以为,军中需要很多熬药的药罐备着,以备军中大疫之时。然则军中不必配备药罐,士卒生病需煎服汤药之时,直接拿碗放于火中,时时添水熬煮,如此,不添一物,而药石可制。
更不用说,再早些时日,屯田之时,李孟羲以为屯田得要房子,得要床,得被褥,等等。实则床,被褥,房子,都不用,只用麦秸就全都有了。麦秸可以搭草屋,可以铺床,可以盖起御寒。
来汉末已许久,李孟羲越来越深切的意识到,以汉末的技术条件和生产力,解决问题应该越简单越好。
于是,想到官军可能火攻,想到若官军火攻义军则需灭火手段,想到用布条湿水当灭火工具,想到军中缺足够的布条之时。
李孟羲没有再往复杂处想,而是思索,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最简单的方法,应该是,不用再配发布条,可让士卒众人脱了衣服,湿了水,但有何处起火,湿衣服啪的一声甩过去,多大的火也给灭了。
所需只一令,令,战起,士卒脱衣湿水备以灭火。
再往细处考虑,士卒大多身无长物,让士卒把自己脱了当灭火用具,士卒大抵不愿。命令可以再细化,令各新兵教官脱衣湿水,以待火起之时。
从中,李孟羲又感悟到一点,【命令无有模糊处,则就无有推诿,无有龌龊。】
很快,早饭就吃完了。
吃饭过程中,李孟羲是与刘关张三人推演攻防数场,推演得,官军可能依寨据守待变,亦可能背水一战直接出寨厮杀,亦可能,遣猛士突围求援。
李孟羲四人推演对策得,若官军背水一战,则虑其火攻,于是对策便有水瓮加衣服之灭火之法。
官军若想遣一猛士突围求援,则其自南门突围可能,大于向北突围,于是,对策便是,于南门,多布兵力。再有,为防官军猛士荡跳突阵而出,可步下绞杀骑队。使骑兵,分散成十人一组小队,每队分看一截。若有敌军骑兵突阵而出,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其从何处突围,必被义军绞杀骑队截住,十骑攻其一人,其焉能走脱。
至于,敌持寨据守,想耗尽涿州军粮草,李孟羲早已料到,并已有对策。
关键在于,使官军压力与日俱增,使其不敢据守,只思遁逃。
早饭后,涿州军众人不做停留,依然忙碌。
一夜未睡,疲惫不堪的李孟羲,只觉脑袋昏沉,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然后安排军务去了。
——
官军营寨中,此时,伙夫们方才开始做饭,而涿州军,早饭普遍吃完了。
此微小差异,便是两军组织度,后勤能力,整体架构之差距。
略差的是官军,略好的自然是先吃上饭的涿州义军。
涿州军穷的叮当响,参与车阵合围的八万多人,有甲的不到八千,有兵器的将将四万,剩下半数是空手,可有兵器的四万,其中又半数拿的长短不齐的木枪竹枪,少部分军官身上能有一身寒碜的木甲已了不起了。
就此一部寒酸到掉渣的一支军队,偏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兵备薄弱,但格调极高。
无论军队建设,军队结构搭建,军官文化素质培养,军纪严明,军中后勤力量的建设,等等。
自一开始,李孟羲就奔着建立一支横扫天下的强军去的。
正所谓,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得乎其下。
或许正因为立足之高,义军才有如今拔高之姿态。法乎极巅,必得其上。如今,义军未至极巅,但已有卓上之处。
官军寨中,篝火处处。
皇甫嵩知如今被围,众士卒士气不稳,特意命人取出肉食以为犒赏。
忧心战事的曹操四处巡视时,闻到了烤肉的肉香。
先是安稳了自己部众的曹操,顾不得早饭,匆匆朝南门去了。
曹操心知,涿州军扎营在北,若突围,必不能闯北向车阵,至于东西二向,虽不比北阵艰难,但非是最佳突围之处。
最佳突围之处,非北,非东非西,而是在南。
向南,不必正面涿州军主力,且向南数十里,有巨鹿坚城,突围之后,只要退至彼处据城而守,便立于不败之地。
曹操知南向车阵为最关键之处,于是登上箭塔,南向观阵。
此时,太阳已升起,百余步外,涿州军车阵清晰可见。
纵是已眼见数次,再看,曹操仍为涿州军阵势之齐整而震撼。
观涿州军车阵连垒,从东至西,如绳拉一般笔直。又有阵后旗帜耸立,清晰可见,涿州军旗帜分明,其军短旗林立,分布均匀,更有大旗三面分立于各处,尤其明显,三杆大旗中间相隔的距离,如尺划比量一般,相隔等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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