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自省从丽都夜总会出来时,已近后半夜,他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几圈,又回到丽都夜总会附近,将车停在巷子里,熄火后等着高飞达。
有一束车灯的光从闻自省眼前的街道上划过,那是高飞达开着车行驶过来,将车开进闻自省对面的巷子里停下,等待了一会儿的时间,高飞达下车,穿过街道,来到闻自省这里,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们和石原都聊什么了?”
高飞达关上车门,喘着粗气坐好,说:“约翰告诉你的都是真的,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戴春风,让戴春风提醒老头子,不要再对欧美的调停抱有幻想了。”
闻自省沉默一会儿,问:“我怎么说呢?”
高飞达想了想,说:“你可以把约翰和我说出去……”
见闻自省侧过头用眼睛盯着他,高飞达继续说:“我的身份没有问题,我只和你建立联系,和组织上的其他人都不发生关系,他们如果要查的话,不会查出什么。”
“约翰好像很关心南京政府的动向?”
“你不明白原因?”
“能告诉我吗?”
“你的工作范围只是在国内,不涉及到海外,所以对大国关系不熟悉……”
高飞达给闻自省补上这一课,说:“日本国有两个劲敌,陆地上是苏联,海上是美国,日本发动侵华战争,这两个国家也最感到紧张……”
“约翰是怕南京政府投降了日本人,那样的话,日本就可以整合东亚的资源,和美国人在太平洋上一争长短了。”
闻自省点着头说:“说来说去还是国家利益……”
高飞达手伸进衣袋,拿出两个信封,在昏暗中看不清信封上的标记,问闻自省:“有手电筒吗?”
闻自省先从车窗观察外面,再找出手电筒,将手电筒尽量抵近高飞达手中的信封,以缩小手电筒光线照射的范围。
高飞达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找出其中一个信封,递给闻自省,闻自省接过后,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李先生走出口心居的正面照。
“你跟踪的是这个人吗?”
“是他。”
“我已经帮你查过他的身份了,他叫李实群。”
“李实群……就是那个叛徒?”
“对,是他,我觉得你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这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闻自省思索着自言自语,向高飞达索要照片,“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你要给戴春风看?”
“对,最近压力有些大,如果戴春风看了这张照片,我压力也许就能小一些。”
“你要告诉戴春风日本人不会接受调停的情报,然后又让戴春风看这张照片,你不觉得短时间内向戴春风传递的信息太多了吗?”
“我觉得日本人不接受调停这样的情报,不会受到南京政府的重视,”闻自省讲原因,“我的级别太低了,他们会忽略掉我的。”
“那也要先讲这个情报,照片你可以拿走,但要晚些时间再让戴春风看,不要分散了戴春风的注意力。”
“我接受你的意见……”
“这不只是建议,闻自省同志,这是大是大非问题,我们不能因为个人得失,而牺牲国家利益。”
“好,我都懂……”
闻自省将照片揣进上衣口袋,把信封还给高飞达。
高飞达从另一个信封中又取出一张照片,让闻自省看。
“这个人你认识吧?”
闻自省用手电筒照射一下照片,照片上是正走出口心居的孔少爷。
“孔家的人……”闻自省关闭手电筒,车内陷入黑暗。
“他应该是丰盛商行的老板。”
“他也进了口心居?”
“李实群离开后,他进去的。”
“是见的同一个人吗?”
“可以这么认为吧,但我没有亲眼见到。”
闻自省在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说明他此刻的心情不佳。
“丰盛商行不和别的商行做生意,他只做政府的单子,所以名声不显。”
“都做什么生意?”
“军火采购,粮食、矿产之类的大宗商品的出口,至于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我还在查,但不会很快就有进展。”
闻自省问:“还有别的吗?”
“就这些了,”高飞达推开车门,“我先走了。”
闻自省一直盯着高飞达走到对面巷子,发动汽车离开,他又等了片刻,才开车从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回家。
第二天早上,闻自省刚走进特务处,于明悟就迎上去,说:“闻队长,快跟我走,处长要见你。”
“你是和处长说什么了吧……”闻自省早有所料的看着于明悟。
于明悟也没打算瞒着闻自省,告诉闻自省:“国防部里出这么大的事,能不和处长说吗?”
二人进到戴春风办公室,戴春风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让他们在自己对面先坐下,将文件看完后,放回文件夹里收好。
“闻队长,国防部军需署罗副主任的儿子被绑架了?”
“对,两天前的事,昨天罗副主任和绑匪见的面。”
“两天前的事,”戴春风质问闻自省,“为什么现在还不报告?”
“处长,”闻自省明白,戴春风这是在耍官腔,他必须捧戴春风的场,“这两天我一直在盯这件事,抽不出来时间,今天我来特务处,就是准备向处长报告这件事的。”
“是啊,处长,”于明悟也帮腔,“我能够证明,闻队长这两天确实抽不开身。”
“嗯,”戴春风说,“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闻自省讲述:“两天前有一个电话,打进罗副主任的家里,是罗太太接的电话,对方说罗副主任的儿子罗军军在他们手里,勒索大洋一万块。”
“罗太太之后联系了罗副主任,罗副主任回到家后,找来了警卫执行部的尤股长,后来绑匪又打来电话,罗副主任要求先见儿子,然后再谈钱。”
“他们见面了?”
“在城东的钟山见的面,我和于科长也跟着去了。”
“绑匪是什么人?”
“出面和罗副主任谈的那人,我曾经见过一面。”
“你见过?在哪儿见的?”
闻自省心里揪了一下,说:“丽都夜总会,当时他说他叫陶老大,在上海有个黑旋风的浑号,这个陶老大和罗副主任见面后,我跟踪过他,可以肯定陶老大只是被推到前台的棋子,背后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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