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雨停了。
天灰蒙蒙的，整个北港市雾气朦胧，像罩着一层薄纱。
六点，该吃晚饭了。
街边一家小餐馆内，沈焰和沈栖面对面靠窗而坐。
饭桌上，一份蟹黄小笼包，一份牛肉汤，一碟炒青菜，还有两颗水煮蛋。
“哥哥，”沈栖啃着小笼包，满嘴油光的，“你还没追到姐姐做你女朋友，所以她不肯跟你一起来看我对不对？”
沈焰正在剥蛋壳：“你作业都做完了是吗？”
瞧瞧，又拿作业当挡箭牌。
哥哥真狗。
沈栖心想，这次我早有准备。
“做完了。”傲娇的小表情。
沈焰剥完了一颗鸡蛋，继续剥第二颗：“等星期一的时候我去找你们班主任谈谈，让她给你多加点作业，免得你课后没事做，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哥哥！”沈栖塞了只小笼包进嘴里，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双减政策。”
沈焰剥完了第二颗鸡蛋，抬了眼，冲他弟弟昂了昂下巴：“把这两鸡蛋吃了。”
沈栖全身的细胞都在说不要：“我早晨吃过了。”
“胡说，”沈焰毫不客气的拆穿他的谎言，“早上我来接你的，你那会儿没吃早餐。”
嘴里的蟹黄小笼包瞬间不香了。
沈栖求饶：“我能不吃蛋黄吗？”
答案已经预料到了。
“不能，”沈焰把装着鸡蛋的碗往前推，“都吃了，不吃蛋黄长不高。”
长不高就长不高，永远一米六三挺好。
沈栖垮着一张脸，伸手抓了个鸡蛋：“那我要是吃了鸡蛋，你就别去找我班主任，行吗？”
“嗯？”
“我们刘老师还是单身，”沈栖“吧唧”一口咬了一半的鸡蛋，蛋白裹着干乎乎的蛋黄糊了一嘴，“你长这么好看，要是刘老师喜欢你，姐姐会吃醋。”
以前的班主任是个老头，开学没多久出了意外，把腿摔断了，如今在家休养，学校临时调了个年轻的女老师过来代班。
怕弟弟噎着，沈焰给他倒了杯水：“慢点吃。”
吃了鸡蛋，小笼包就吃不下了。
沈栖将眼前还剩下的三个推到他哥哥眼前。
沈焰懂他的意思，握着筷子，夹了一个。
“你以后少发消息给她，电话也少打，知道吗？”
这个“她”，毫无疑问是指江漓。
沈栖眨着眼：“为什么？”
他哥哥不接话。
就着温水很费劲儿的咽下了鸡蛋，沈栖身子往前凑了点：“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姐姐？”
接下来就是全国家长的统一回答：“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沈栖开始咬第二颗鸡蛋：“可是我喜欢姐姐，很喜欢。”
喜欢到姐姐让他吃鸡蛋就吃，吃几个都可以。
沈焰表情冷了。
他又不说话了，就沈栖一个人乐呵：“因为姐姐长得好看，专家说，看美女能长寿。”
沈焰：……
别把自己的肤浅甩锅给专家。
沈栖的思维跳转很快，马上就变了话题：“哥哥，你说期中考试前来接我的，具体什么时候啊？”
想要个精准日期。
这样可以掰着手指头倒数。
醉酒那天，周致说过，汪璐回来了。
“沈栖。”
“怎么了？”容颜清隽的少年正在和第二颗鸡蛋作斗争。
沈焰又给他倒了杯水：“你想妈妈么？”
语气像闲聊。
“不想，”沈栖眼底瞬间没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神采，他摇头，“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这是实话。
汪璐走的时候，他才四岁，就算有记忆，也模糊的很。
沈栖知道他哥哥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那个女人：“哥哥，是不是她回来了？她找你了吗？”
没找，但是回来了。
沈焰说：“没有。”
“如果她回来了，我们当不认识她好不好？”沈栖嘴角还黏着蛋黄碎碎，“要是她找你，你也不要理她。”
他虽然对妈妈没有记忆，但是以前人听说，妈妈不要他们两个，还跟别的男人跑了，哥哥那时候被坏人带走，妈妈可以救的，也没救。
二婶骂得很难听，不过他懂，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沈焰吃完了他弟弟剩下来的小笼包，喝光了他弟弟剩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牛肉汤，做到桌面彻底“光盘”后，慢悠悠的抬起头：“你啊，好好念书，别老想些有的没的，我就答应你，不理她。”
“好，”沈栖笑眯眯的，他拿起手机，扫了桌角贴着的二维码，“这顿我请你吃，我有钱，吃了我的饭，你就得保证不能理她哦~”
呵，你有钱，还不都是我给的？
“哥哥，我要去厕所。”
“嗯，快点，我等你。”
沈栖欢快的模样，像极了当年无忧无虑的他。
沈焰垂着眸子，笑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某一瞬间的想法很荒谬。
是啊，理她干什么呢？
他们都已经不需要她了。
……
接连两天的雨水让空气变得湿漉漉的，小巷里，街道边，人烟稀少，处处飘散着冷冷清清。
黑色的板鞋踏着老旧的石板路往前走，踩过小水洼的时候，积水溅到了鞋面上，印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是江漓。
她去村口的小超市拿快递。
盒子拆开，东西被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的包着。
“我收到了。”江漓站在小超市门口，手里举着手机。
手机那头是苏云笙：“怎么样，我给力吧，龙飞凤舞，龙凤呈祥，凤子龙孙，反正天下间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结婚的！”
江漓抱着盒子往回走，不方便打伞，她就提在手上，淋着细雨：“我没说要结婚。”
苏云笙打趣：“你都认定他了，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江漓语调淡淡：“等他愿意吧。”
瞧瞧，铁石心肠被打破之后有多可怕，眼底除了那人，还是那人。
苏云笙“哼”了声：“他要不愿意，老娘派人架着他去民政局。”
前方再走十多米就是周家果铺了。
“我到了，空了聊。”江漓说。
小苏总等她先挂。
其实不说话开窍了也有好处，最起码每次通话，不是她一个人对着手机叽叽喳喳的说。
江漓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应该是有客人。
“你又来干什么！”是陈月香在说话。
“来看看我的好大嫂~”男人声音听起来很贱。
大嫂？
江漓顿住脚步。
哦，是那个丢过苹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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